是采用了一种更加温和、让自己良心略微好受一点的做法——把这个孩子遗弃在荒野。
这是时下很流行的办法。很多家庭生了女孩,或者生了不健康的孩子,就会用篮子盛着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或是用木盆装着扔到河里漂走。美其名曰“吉人自有天相,如果运气好的话被大户人家捡去,说不定是一辈子的大富大贵”,靠着这种想法在一次次自我催眠中掩盖杀人的罪行。
正值冬日,大雪纷飞,一片严寒。
那天晚上一片漆黑,荒野上闪烁着阴森的绿光,野狼顺着气味缓缓接近。
懂事的煌颜没有哭闹,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靠着一双小短腿在黑夜中笨拙地奔跑。
但小孩子显然是没办法跟四条腿的野兽比拼跑速的,饿狼很快就到了她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下。
煌颜举起了小小的拳头,瞪着眼前的灰狼,似乎想要把它打跑。
然而别说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就算是普通的成年人也不可能赤手空拳应对这样的敌人。
头狼尖锐的犬齿离煌颜的脑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突然被一根木棍挡了下来。饿狼一口咬碎了木棍,绿油油的眼睛大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喷出来的口水溅在煌颜脸上。
一位衣衫破败的男人站在那里,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外貌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头发半白,胡子拉碴,一手端着个破碗,一手握着被咬碎了半截的棍子,正在对狼群一阵喝骂。
饿狼扑在他的身上,牙齿刺入他的身体。
男人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不停地用棍棒抡打着身体周围的狼,直到几头野狼在头破血流之后感到畏惧,转头退避到遥远的地方,男人才停下手,转过头,对站在那里的煌颜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眼睛只剩眼白,显然什么都看不见。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馊味,衣服上还沾着几片烂菜叶。露在外面的手脚就像是三年未下雨的地面一样,干枯开裂,没有丝毫的血色。这样的人走在街道上,只会招来周围人的白眼而已,但煌颜却意外地对他感到亲切。
因为这是煌颜第一次见到别人对她笑。从她往后的十八年人生来看,也几乎是最后一次。
瞎眼老乞丐用木棍戳了戳地面,俯下身,颤巍巍的手在一阵摸索之后碰到了煌颜的额头,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
“你爸爸妈妈呢?”
煌颜摇了摇头。
老乞丐咳嗽两声,血顺着他的袖口落在泥土中,他脱下生着跳蚤的外套,裹在煌颜的身上,将煌颜从冻僵的边缘解救出来。煌颜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一老一少就坐在荒野上,老乞丐问煌颜:
“我孤苦伶仃大半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我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每次出门要饭,看别人都有子孙后代在膝下承欢,我也羡慕得紧。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走吧。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可以给你;但只要你叫我一声义父,从今往后哪怕只有一口吃的,我也会分给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