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才,我只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如果不是她的话,我肯定很早很早之前,就饿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尸体腐烂发臭,被秃鹫与野狗争抢,都不会有人在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流石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没有看秀兹的表情,再次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但那时候,是她,只有她愿意跟我说话,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锻打着武器,在炉火前一坐就是一下午。脸被热气蒸的通红,却在我锻造完成的第一时间跑过来,握着我的手,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我,说上一句——”
“【你做的东西好厉害啊】!”
仿佛赎罪一般,流石第一次跟人谈起这些事。
或许也只有跟这个叫秀兹的男人会提起这些事,因为流石骨子里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这些年来,我谨小慎微地在这个家族中活着,按你们的要求认认真真地锻造每一把武器。我改去了父母给我的姓氏,在流石后面加上了吉平田三个大字,以赘婿的身份,活在天下人的耻笑中。但我真正担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离我而去,就像她猝不及防地出现,把我从泥潭中拉起一样。她对我来我就像是与风城的风一样飘忽不定,我属于她,她却不属于我,我能讨她的欢心,她却未必会感到开心。这是她单方面的付出,热情消退便会感到厌烦,我也早有这份爱会被消磨殆尽的觉悟。”
秀兹笑了起来。
他温柔地说道:
“所以你嫉妒我。嫉妒每个和她亲近的男人。”
流石的胸口被铁链捆住,无法深呼吸,因此在说到激动处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换气。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浓郁的自责:
“对。我嫉妒他们,因为他们不像我,除了锻造外一无是处。特别是在我的才华消磨干净,她离我而去的日子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强烈。以前我不择手段地钻研锻造之道,只为了给天下所有像我父亲那样的苦寒士兵谋一条出路。但遇见她之后,我发现我更多的是希望她能够开心,她喜欢我充分发挥自己在锻造上的才华,喜欢看我像疯子一样痴狂,喜欢看我不顾一切地追寻着自己的道路,那我就做给她看,就这么简单。在这个家呆了整整六年,刚开始,我从未产生任何嫉妒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只有我能够给她这些东西。”
秀兹明显很喜欢听他说这些事,不断地重复着:
“对……对!所以当你真的失去了锻造上势如破竹的劲头,那种恐惧必然也会把你反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什么才华,说到底根本就不是让人羡慕的东西——!!”
流石紧紧地握着拳头,却并不与秀兹争辩,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是啊,当她再度开始与那些锻造师接触的时候,我才明白那种慌乱。我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感,因为我知道争风吃醋只会让她对我的评价更低。既然我已经让她失去了兴趣,再去像一条癞皮狗一样舔上去根本就不能让她回心转意,反而会让一切消失的更快。我压下了所有的情感,像平时那样无动于衷,但这其实是一个无法逃脱的循环。她越是这般游戏人间,我的心越慌乱、恐惧越深,我越是内心不宁,锻造上的事越是不顺,更是加快了她离开的步伐。我很清楚这一切,却没办法去改变。说到底还是人心不足啊……明明刚开始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只要活着,我就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一步一步走下去,是否有人同行根本无所谓。结果到最后,我还是免不了惊恐、猜忌、不甘,免不了争风吃醋,免不了像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一样,因为不受偏爱,就产生把一切毁个干净的念头……”
说到这里,流石已经是眼眶发红。
卡丽莎已经死了三年了。
他已经流亡了三年了。
因此,当他真的回到这个家族的时候,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这三年来他无数次想到过这个结果,所以在罗梅催促他离开的时候,他没有离开。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背叛,被妻子当初的青梅竹马羞辱,他也坦然受之。
因为在他心底,早已认定了这是属于自己的恶报。
秀兹等他垂下脑袋的时候,脸上那残忍的笑容越发浓郁。
他蹲下来,看着流石的眼睛,充满恶意地说道:
“你刚刚说,她就像与风城的风一样缥缈难寻吧。对外人来说,是这样的。她那亲密的态度,给了很多人攀高枝的奢望,让不知道多少年轻人朝思暮想。可是流石,你有想过吗?你说对于生活在昏暗世界中的你来说,她就像是照入黑暗的一丝光亮。对她来说同样如此。从遇见你开始的那六年,她的身与心全在你一人身上,从来都没有变过。包括曾经对我的感情……都瞬间变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