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成精,这是一句普世的真理,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和生活的洗礼,每一个熬过了岁月的人都拥有对命运最坚实的审判权,这种审判权在人的手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的愈发准确,在这种演变之中,对于命运的感情总是愈发敬畏和恐惧的。
伴随着这种恐惧和敬畏,大多数选择的是逃避和伪装,但是也有人选择另辟蹊径,比如陈平安,他用瞒天过海的方式总是将修为压抑在可以躲避雷劫的那条高压线之内,以此来躲避雷劫。
这种方式让他得以走到今天,并且能够在不断被轻视的情况下总是能够出奇制胜。
这并不能算是一种多么高明的方式,但是大多数人总是对于自己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甚至自大让他们在面对陈平安的时候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如今,徐书白就在陈平安面前,后者希望这个小子跟其他人一样,也能放松警惕,然后就被自己一剑刺死,即便不放松也没关系,他不相信这个小子还真的拥有跟自己一样的智慧。
不过就是一个冲动的年轻人罢了,哪里还懂得什么迂回和周旋呢。
看着那团黑色在原地不停地留下幻影,徐书白手里的乌刀发出了一声颤鸣,这声颤鸣很是微弱,像是夏日夜晚里的昆虫鸣叫的声音,但是对于徐书白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小事,上次乌刀发出颤鸣的时候还是在白帝城的时候,难道这个老家伙会跟莫问一样,也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高不高手其实对于徐书白来说都一样,但是生性谨慎和狂暴集合为一体的徐书白总是习惯于捕捉对方的蛛丝马迹,这种抽丝剥茧的快感让他能够尽情享受最后的杀戮,若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刺死,那无异于浪费了一道丰盛的晚宴,只有最为粗鄙和浅陋之人才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当那无数道黑色的幻影开始重叠在一起包围过来的时候,徐书白举起了手中的刀,顿时,这片空间之内一片飞沙走石,地面上被剥离出来的碎石都在这一瞬间被乌刀的引力所吸引,很快便从脚下汇聚起了一道龙卷风,而这阵龙卷风从地面拔地而起,然后在空中打了一个弯,瞬间化为几十道分散的风暴俯冲而下,眨眼间,那重重叠叠的黑影都被冲散了,唯有剩下了地面上的一堆碎石。
徐书白依然站在原地,而不远处的地方则站着陈平安,后者手中的一把长剑已然开始慢慢地碎裂,那剑身之上慢慢剥离下来的钢铁碎片像是戈壁滩上的碎石一般,只要威风轻轻一吹便会马上掉落在地上,不久之后,那把长剑已经彻底粉碎,只剩下了一个剑柄徒然地留在了他的手中。
靠着这一把剑柄,陈平安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败徐书白的。
“你这是什么剑法?你手里……明明是刀!”
徐书白持刀慢慢地向前走去,幽幽说道,“剑由心生,只要心中有剑,又何必在乎手里拿的是什么呢。”
“剑冢之内,好像没有这种说法吧?噗!”
话音刚落,陈平安便再也忍不住了,他身体之内一阵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能单膝着地撑在地面之上。
刚才一道狂风从头顶直接贯穿了陈平安的整个身体,现在他的五脏六腑皆是一阵碎烂,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竟然还有余力在这里跟徐书白说两句话,这不得不让后者也开始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能够在剑冢之中隐忍这么多年,想必也是心中积怨已久了吧。
徐书白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雪女就是他杀死的,他也没有理由给他留下任何活口,然而,正在他举刀的时候,从血池之中传来的一股异常的元气还是让他在最后的关头停留了一下,正是这稍微的一个停顿,却让陈平安抓住了机会,他闪电般地站了起来,让后猛地朝着徐书白冲了过来,他胸膛之上的那截枯枝原本还留在外面一半有余。
但是现在被陈平安这么一撞,那原本留在外面的半截枯枝也瞬间没入了身体之中,徐书白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他紧紧地抓住了陈平安的肩膀,然后一用力,后者的肩胛骨随即碎裂,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众人都被这阵惨叫所震惊,有胆小的学徒竟然都晕倒了过去,身旁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
徐书白拎着陈平安的身体,一把将他丢进了血池之中,那个身体还想挣扎,但是刚一进入血池,立刻就被无数的红色虫子拖入到了血池地步,那流窜而蠕动的触角将陈平安整个人都牢牢地包裹住然后拖入到了血池底部,随即血池表现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
就此,陈平安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就是那个睁着一只眼睛的血人了,而他,也正如众人所担心的那样,似乎真的开始苏醒了。
血池之总的气泡开始愈演愈烈,偶尔也会浮现出几根红色的骨头和断剑,随着这阵气泡的剧烈活动,血人的身上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异变。
他身上的三十六把长剑开始出现了松动,有的甚至开始推出他的身体,淙淙流动的鲜血不停地从他的身上流出来,然后汇合在血池之内,他身后的那个黑影也重新显现了出来,随着他那只眼睛当中的黑色三角形不断地壮大成型,在这片血池之中,无数的邪气正在不断地生成并更加壮大。
红拂谨慎地退后了两步,与叶陵站在了一起,两个人为屠户和萧逸兄弟二人疗伤,同时将他们安排在安全范围之内,至于其他的学徒,则趁此机会从山洞之中逃了出去。
至此,在这片空间之中,只剩下了血池之中的血人和叶陵等人在这里,徐书白率先走到了血池的跟前,仰头看着那个血人,眼神之中透出无限的落寞和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