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用感应命令黑信徒停止进攻。黑信徒退回到方岩身边才恢复了些许表情,离方岩越近黑棺神符的感应越强,他们也越正常。
命黑信徒原地警戒,方岩单人独骑走到了狼骑阵前,收刀等待。叠罗支也从狼骑中骑马而出,两人对立无言。
“王庭狼骑是好样的。”方岩先打破了沉默,并未盛气凌人。狼骑虽是敌人,也是勇敢的战士,不过是阵营不同。
叠罗支原本梗着脖子准备说几句硬气话,这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出来谈就是不想死,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不甘心就这样死。
“你回不了王庭了。”方岩语气平静。如此败仗依突厥军纪定然会斩首,颉利即便是他父汗也绝不会仁慈。
叠罗支回头看了看那些狼骑,“我们都回不去了。”
“去圣山吧。”
“圣山?”
“我不能保证他们不恨你们,也不能保证他们会接纳你们,但我能保证他们会给你们一口饭吃,哪怕他们自己也没多少吃的。”方岩很笃定。
确实没有其它选择……叠罗支沉默片刻,又问,“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下不了手。”方岩没想到最后面对的不是如何战斗,而是要不要进行一场屠杀。妇人之仁也好,农夫与蛇也好,这些方岩都懂,但无法越过自己为人的底线。
“感谢你没有侮辱我们。”叠罗支认真的抚胸一礼。方岩从头到尾方岩没说过投降、战败等字眼,就是这种态度让叠罗支能相信方岩,随后他回头喊,“扔掉武器,不打了。”
方岩也对黑信徒道,“收起他们的武器,留下一些马匹和吃穿。”
叠罗支用配刀割开手掌,高声立誓:“长生天在上,叠罗支若与圣山为敌,必五马分尸而亡!”说罢双手捧刀递给方岩。
方岩伸手接刀,只感觉手中的大马士革刀冰冷沉重。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尽管此刻叠罗支是真诚的,可世间总有很多不得不,没人知道后来会如何,让五百王庭狼骑去圣山很可能是害了奥云塔娜。
只有一百黑信徒压抑不住兴奋,大马士革刀的花纹闪着丝绸般的光芒,他们如虎添翼。
“如果没有你们的消息,颉利可汗多久会再派人来?”方岩问道。颉利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下一波攻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叠罗支道:“不必太过担心,明天是王庭皈依长生天的大祭祀,也是父汗大婚的日子,短时间不会再发兵。”
大婚!方岩只觉血都涌到了头顶,他深吸一口气对何力道:“你们带特勤去圣山,我有点事要办。”说完打马而去。
“方大哥,那……”何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扭头只见叠罗支也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
……
哈奇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庆典,几乎整个王庭的人都可以调动,这让他无比兴奋,几乎昼夜不休,事事亲力亲为。萧皇后眼里的赞赏,义成可敦眼里看的切,甚至整个王庭的关注,这种被承认的感觉他梦寐以求。
尤其是义成可敦,现在终于把自己看做一个会做事的特勤,不再是需要耳提面命的孩子。明天就是大婚和大典,按照中原习惯夫妻是要喝交杯酒的,义成可敦始终不离左右,仔细询问各个细节,还亲自查看了所有器皿,确保万无一失。
时至半夜,哈奇还是兴奋的睡不着。外面变天了,明天很可能是个风雪天,虽说大典是在金帐中举行,可他还是一遍遍的想有什么遗漏疏忽。转辗半晌全无睡意,他索性起身去大典现场走一走。
金帐外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哈奇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悉心捕捉他们对自己的认可,自己做的事情被别人看见并承认,这种感觉真好。
咦,金帐重地不许进入,怎么会有人?
哈奇定睛看去,正是义成可敦。他连忙上前行礼问候,义成温言勉励几句,也回帐篷休息了。
哈奇心情愈发的好,平日里也能感觉到可敦和可汗的关系紧张,可毕竟是一家人,作为整个王庭的主母,她必然乐见其成这种大喜事。
哈奇背着手在金帐里随意查看,突然发现明天可汗喝交杯酒用的金壶被挪动了,没有放回原来的位置。
哈奇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金壶摆正,暗笑自己怎么跟老妇人一般满眼尽是琐碎。
天气确实冷,自己口鼻中的呵气让光洁的壶面蒙了一层雾。壶上居然有几个指印,怎么不擦拭干净?哈奇有些恼火,旋即反应过来刚才有人动过这金壶,这是人手上的湿气还没干!
哈奇仔仔细细察看金壶,终于发现在壶盖内侧粘着一枚小小的蜡丸。王庭里的酒不纯,一到冬天总会因水分上冻,所以倒进金壶的酒是加热过的,然后这枚蜡丸就会受热落入酒中……
如果这是毒药,岂不是能毒死可汗和公主……
刚才一个人在这里的只有义成可敦……
义成可敦说过,大不了再换一个可汗……
义成可敦已经换了四任可汗……
所有这些一起浮上脑海,哈奇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