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悠扬,长楼凝望……
天地之间昏昏惑惑时,才是一天当中仲伊最最喜爱的时刻,这时置身于朱八婆家中的楼顶远望,所有的景色都显得沉静,大千世界,红尘滚滚,悉数收于眼底。
天空之上有水蓝蓝的颜色还有着大片大片的日落灰红的晕染。而地上不远处的倾波湖里,有无穷尽的芙蕖开着,碧波与粉荷相互映衬着于沧浪之中绵延万里,几只飘摇的小舟在水面上冻得瑟瑟发抖,野鸭被惊得飞向远方。
古朗月的风光虽算不得端庄大气,好歹也可算是个小家碧玉,清秀的紧。
一道涘水清溪横穿而过,而这当中又有个神来之笔——倾波湖。
倾波湖是古朗月地界上最大最负盛名的水域,虽则面积与西湖、洞庭此类相比还并不算很大,但每至初夏水中菡萏芙蕖芦苇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甚至有“千里倾波湖,万里莲花坞”的夸张说法。
夸张是夸张了些,但总归道出了倾波湖里芙蕖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特点。秋仲伊便很是喜欢这里的景色。
但仲伊向来觉得花终归艳俗了些,只是荷花却莫名多了几分清雅之意,其实她最喜欢的不过是倾波湖周遭无人的静谧和旁边的芦苇荡的叠压无尽。
夏雨荷花期事了,夏且将尽,而秋尚未至的时分,圈圈漫天无际无边的苍苍蒹葭,成了倾波湖独一无二的霸主,她喜爱的,或许便是那种荒芜。
秋仲伊在绵延万里的碧波荡漾与芦苇红荷之中思绪纷飞,她想起了家乡和救自己的那位恩人,那个白衣墨发、眉目坚毅的青年,她记住了他的眉心和眉骨,那美好的弧度。
只是不知是否还有缘能再见。
之所以还没有回堇理山的家,是因为伊伊想要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问一问他的名姓,问一问他家住何方?贵庚多少?有几套房?有没有车?现金或是存款能有多少?
近来人间颇不宁静,人声鼎沸得有些离谱,秋仲伊所居住的八婆家以及城隍庙九曲桥一带的居民就显得很是躁动。
东荒百姓不无担忧地说,太平长安的日子怕是又要到头了!据说,山上有一种魔花占山为王,上山打柴的柴夫和捕猎的猎人都有一去不回的。
秋仲伊听到这些有些脸红,心知肚明这是自己闯下的祸事,便觉心中有愧,想要负荆请罪,却又不知该向谁请;想要为民除害,将功折罪,可是又听说打天嶷山出了个无名英雄,并一双鸳鸯夫妇,三人两地各自尽是三下五除二就把山道上的魔花优昙婆罗给灭了,前几日还嚣张跋扈的优昙婆罗,而今已是所剩无几了。
仲伊再度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了。睁开眼便见这是一甚为荒凉的地界。
荒凉是荒凉了些,到底还是有人家在此居住。循着那声声高昂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仲伊便能摸索到了人家。
古道荒城,黄昏时便依稀见得一轮朗月。
东荒以南,境深花寒,与人界相隔处之上便为一线天,天方地圆。一线天之下,是为南越国。
羊肠小道,古朗月小镇上花渐晚暮,旁流百尘,红尘四合,在我眼里,是难得的静谧精致。
洪荒久远,此时的天下,东南方有南越王朝雄踞,在靠近南荒的地方有一番邦辖制区,秋仲伊此刻便在这番邦辖制区靠东的一个小镇里。
牌楼街坊的人们说,传闻几百年前,一位号曰青莲居士的仙诗人游历此方时,眼见天浊月清、地玄月白,有感于自己漂泊日久,况味于中心郁结,久久不能释怀,遂挥毫起笔作出一首《古朗月行》。
一时此地名声大噪,诗人某白春风得意,更兼洛阳纸贵。几十年后诗人仙去,官府便命人将此地命名作了“古朗月镇”。
至于仲伊是如何滚到了这个地方,其实她自己也有些闹不明白,但是印象中大体上可能也许大概或者就是这样的——
秋仲伊坠入清冷渊以后,她父尊老爹秋云霆动用整了个堇理山以及其他各路人脉势力寻她,却无奈久而无果。而他们不知仲伊早已被一位素服白衣的青年救起。
那位恩人白衣青年救起她以后并没有把她带回堇理——大约是因为他并不知晓仲伊的堇理山神主长女身份。
仲伊醒来后便落在了这名叫古朗月的地方。
醒来以后,秋仲伊又去了一趟天嶷山,凌天的绝壁之下,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渊谷,好似被一刀砍了下来,将中心掏空了。
骇人的清冷渊下漆黑一片,两岸竟也无一般山上的猿声哀鸣,连一只鸟儿的踪影都不见。
伊伊吓得赶紧后退几步,离开了这鬼蜮地府一般的清冷渊。
整整一天伊伊都在大大的天嶷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她要去寻那救了自己的青年,只是想问清楚他的名字,哪怕说上几句话,道个谢也好。
只是这荒山野岭空无一人的天嶷山,她要寻的他又是否会身在此处呢?
一切随缘吧。
伊伊寻了半日,搜索了大半个个山头,只在天嶷山东北角上发现了一座凉亭,几个石凳,一间木屋。
住在这里的尊神,正是那位避世隐居的苍梧剑主人——郜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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