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山上的孩子

    这是一个由声音主导的世界。

    “妈妈，他是做什么的啊？”

    “别管他，他就是个社会的垃圾。”

    而那个人仍旧伸着手，喃喃道：“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过去点，别挨着我孩子！她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

    这一幕发生在平顶山菜市场门口，看到这一幕的我16岁。

    我继续往里走，叫卖声，吆喝声，充斥着整个世界。你必须发出声音，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这就是“生存”最基本的法则。

    我今天是来打工的（国家规定16岁就可以上班了哦），是在一家羊肉米线（有的地方好像是叫“米粉”）店。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一件印象极深的事：

    “我不在店里吃，我就蹲在门口的墙角那里，吃完了我给你送回来。”一个叫花子说到。

    “滚滚滚，不卖！滚！别拦着我做生意！”

    “我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我不是不给钱，我有钱啊！”

    “不是钱不钱的事！就是给十倍的钱我也不能卖给你！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滚开，脏死了！”

    一个正在用餐的顾客：“老板娘，你这样什么人又能来吃，也太不卫生了！我们以后可不来了啊！”

    老板娘满脸堆笑，就像人家在米线里吃出了苍蝇脚一样：“我这就把他赶走，他这就出去了！”转头骂到：“别给脸不要脸，让你进了这个门槛就是给你脸了！”

    他走了，会回头，也会张望……

    我静静的看着，什么话都没说……哈，或许我可以引一句鲁迅先生的“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灭亡。”我也不知道引用的对不对，总之就是想到了，一百年了，仍旧如此轻易地让人想到。当然我选择的是“沉默”……

    大概是过了12点了，店里人少了些，老板娘放我去买了一下菜。走到公厕门口，又见到了门口的叫花子。我没太在意，给了钱就进了WC了。按理来说，现在公厕都是免费的，可是这里一直有一位老奶奶坐在门口收费，反正城管不管，大多数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大概是看着老人家可怜吧！

    当然也会有极少数的人会来找她的茬儿，说些恶心话。这时老太太就会回他：“你是没吃过观音土，成天想着拉，你要愿意憋着也没人拦你，收你个三五毛钱还死扣！你一个月赚的钱都能上万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不像是骂人的话呀，我可想月入过万了呢！

    这个公厕很老了，水泥地，老式坑，到了夏天，甚至还会有白色的蛆在你的脚边蠕动。可是这是菜市场唯一的公厕了。

    等我终于克服了内心，如厕完毕，准备去买菜时，又是一阵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袭来：

    “叔叔，给你！”稚嫩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她是守公厕的奶奶的重孙女，大概三四岁了而我从来都没见过她的父母。她每天都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泥的，几根短短的头发粘在头皮上……此时的她拿了一瓶水递给了那个叫花子。

    “谢谢，谢谢，谢谢……”

    “不谢，你拿着我好开心！他们都不要。”

    “为什么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给的，怎么能不要呢？”

    “他们说这是厕所水，脏！还说我也是厕所里捞起来的……”孩子快哭了。

    一阵音乐响起——是我手机响了，我出来太久，老板娘在催了。我硬着头皮接了电话，说不上谩骂，当然也不客气，我火速买了菜回去。

    我知道回去后肯定没有好脸色看，可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心情很好，哦，是他儿子来了！他儿子比我大一岁，初中没读完就离家出走了。没有人知道那一年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可以知道，他用那一年学会了骑电瓶车，学会了打架子鼓，会抽烟，会喝酒，也有了纹身……他现在就在教学生打架子鼓。

    我回到店里时，这个17岁的少年正在给店里的一位中年顾客递烟。他们聊的很投缘，吞云吐雾，有说有笑，像是玩了30多年的发小。我听不清他们谈了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听不懂他们在谈什么吧！

    不忙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就像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一样，很文雅，安安静静的吃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不紧不慢的从人前吃到人后。

    米线店不会开到很晚，大概四点过我就下班了。菜市场也是没几个人了，很多摊子都收走了，留下了大片的空白……隔壁的小学生扛着一把有三个他高的扫把，从我的身旁飞奔而过，只留下了一阵呼呼的风声。

    我走出了市场大门，见到了一条黑色的狗，狗直愣愣的瞪着一个地方。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人，老人坐在地上祈求施舍，狗就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眼角泛起了泪花。我很想骂这条狗因为狗哭不好，会死人。但是如果你骂他一顿，把它打跑了，就不会有人出事了。可是我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骂他。它哭了就是有错吗？都是世间的生物，谁不会哭？若真有这么神，这看起来已过古稀的老人跪在地上，又是何等的无奈，不关乎金钱，但问尊严……

    无数的孩子从他身旁走过，我只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