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和尚不知道尼姑寺，黑农

   他先去了几户相对容易做通思想政治工作，态度摇摆，甚至原来就是“墙头一蓬草，风吹两边倒”的人家，如王祝蓍家，鬼猞猁家，劁叔家……他进门先套近乎，嘘寒问暖一阵。然后再东拉西扯，云天雾罩一回，最后才慢慢进入正题，摊牌。

    “你如果同意队里给我儿子分粮食，就在这里按个私章或者手印。我家六张嘴，却只能分五份口粮，日子还真过得有些艰难哪。”

    狗粪青的脸上故意装出一副痛苦难受的表情。

    一些人正是看在他的“队长”面上，不敢驳回。也有几位则纯粹是出于同情，还有几位则是矛盾心理：

    “万一我不盖，到时别人都盖了，这个‘肚里熊’还不会埋怨我？到时给我穿小鞋？”

    接连几个晚上，狗粪青四处活动，先后盖了十几户人家的红印章或手印。

    有几户是骑墙派，原本不肯盖，后来看别人都盖了。迫不得已，也只好拿出私人印章盖上。王鲁莽家，长臂猿家，羊叔一家……也有的是因为太了解狗粪青这人的性格，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跪，拜，滚，爬，全会来。“砂糖口，剃刀心”。与其这样不停地让他厮缠，不如趁早拿章给他盖上。

    最后，全队二十八户人家，仅仅剩下王碌、长脚鹭鸶、马掌等少数几户人家，坚决不盖。

    少数服从多数。

    狗粪青拿着这份印有全队三分之二多的社员名单的“证明”，名正言顺地给自己的“黑农”儿子，分到了口粮。

    后来，“黑农”又上了户口。

    石镇一年一度的“优秀**员”的评选，像狗粪青这样“优秀”的人物怎么可以让他落选？

    何谓“哄天八卦”？

    “八卦”一词，现在用的人是愈见其多了。如“八卦新闻”。“他说的话好八卦”。其实，正如“先生”“小姐”一样，“八卦”一词，也是八面威风。你说它是褒义词，它就是褒义词。你说它是贬义词，它就是贬义词。

    在浙中方言中，有一个词语叫“哄天八卦”。意谓“虚假新闻”；“谣传”；甚至于“弥天大谎”。

    在东谷，有句俗话叫：东谷哄，哄来哄去断火种。

    其实，又何止一个东谷，几乎是在整个浙中，整个浙江，整个华东，整个中国，乃至于整个世界。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地方不会出现这种“哄天八卦”？

    以东谷为例，早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花墩的人们就已在哄来哄去，说是在芹江的下游一处名叫“七里泷”的地方，要建设一个“七里泷”水库。包括石镇、竖店镇、肥鹅镇、田螺镇在内的数十个镇区，全部都得移民。

    差不多半个世纪过去了，建设水库的消息，却屁气全无。

    这就叫“哄天八卦”。

    再比如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竖店、石镇一带，又忽然哄传起一个消息，说：

    “今年盛夏，凡是十二岁这一年龄段的童男女，都必须由他们的外婆亲自赠送一条红短裤，穿在身上避邪。”

    不然？

    “不然的话，这个年岁的童男女，就难免会流年不利，难免会有个三长两短。或在火灾中丧命，或溺水身亡，或遭罹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