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神思忖度间不觉也起了一怀感触:“那还不是因为本王自小跟在父皇身边,故才起了这般的性子么!”
江炎颔首:“所以王爷与皇上之间,这段缘份、这份父子之情委实难得,又怎会在旦夕之间一晌涣散?”复略探首,“不过也得王爷平素里时不时的用心呵护。再真挚的感情也离不开真心的灌溉,起了性子是源于对爱的太过珍视,但若只一味的起性子、闹脾气而事后不知开解,也迟早会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况且,是天家的父子啊……”临了的吐纳因了语境的渐趋严肃而有些意味深长,江炎不失时夹杂了这暗里的告诫。
帛清与帛睿当真不愧是亲生的父子!这二人都是一辙执拗的性子,一辙顺心随性不顾场合时宜、也不问后果得失的意气用事。
脾气一样,固然会有旁人莫可一比的默契,但正因太相似而少了互补,就难免会滋长出时不时的摩擦。脾气相投、盈亏互补的人共事相处才能平顺,而前者一路走来看似磕绊纠结,其实那情那义却是最为深刻。
待江炎一席话言完,帛清缓一点头:“我明白。”他明白江炎的意思、也明白江炎的顾虑。这不是算计,这是一种生在皇家就必须去顾及到的用心经营。若想不被时刻盯着等着的那些小人钻了空子,最好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他与父皇牢牢抱成靶子,让父子之间没有一星半点儿能容旁人介入的空子。
帛清不比自己那两位嫡出的哥哥,也没有一个母家地位根深蒂固、亦或自己本身就位居一宫高位的母亲。在皇子之间对于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大棋在下中,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父皇的这份偏爱!
帛清虽对得失之事有着一份很强的心境拿捏,虽也因了不愿父皇为难而意气用事的动过退出储位之战的念头,但他是明白父皇的心思的,心知父皇只愿将自己的江山大位传于他。
而且帛清也有一份私心。他平生迄今为止就只看重两样东西,一样是与江炎之间的知己兄弟之义、一样是与父皇的那一段父子亲情。都是至为浓烈的东西,因有此一段机缘而可以不悔的历练。
故他看重那太子之位,得了太子之位便是得了父皇的认可,在帛清心里也是应证了父皇先前曾挂于嘴边、常常说起的那句口头禅,“四皇儿是朕视作唯一的儿子”。即便帛清知道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执念,但他就是有了这样的执念,且沉积于心、消散不得。
“本王明日一早,便进宫去向父皇请罪!”一点灵犀浮起在心,帛清释然的道了如此一句。
江炎没有再说什么,抬目扫视一圈,只觉入.的深沉的夜色自有一番清美的大妙处。睡意早已全无,一时心兴又起:“王爷,不早了,江炎抚笛一曲于你听,后早些安寝可好?”
这话勾起了帛清些微兴趣:“好啊。”点头笑应,“难得大管家你有如此的好兴致!”
江炎回之一笑,抬手取过腰间系着的翠玉长笛,将笛横于唇畔,阖目微微、抚弄吹吟。
一阕《独步莲华》泠淙响起,彻骨入髓的灌顶大智慧于四下无声处徐徐而动。
一时如有灿金色的莲花于周围舒展花瓣恣意绽放,顿起一种随遇而安、禅意度灵之悲悯与感化、艳丽与沧桑。曲音荡涤人心、清妙大气,夺天工造化之他化自在大手笔,浑然天成!
……
渐趋一曲渐浅,最后一个音阶挑起复顿,坦缓一收,顿化虚无。
听得帛清忽生惝恍之感……这感触不仅是由了此曲其中带出的许多好处,而是由了一种莫名的心境拿捏,似乎这曲乐于帛清极为熟悉,但他又十分清楚的知道江炎此前从没有吹奏过。
“这是什么曲子?”帛清启言。
“《独步莲华》。”江炎敛目,“我幼时于山林水涧边所感自然之情、造化之纯,忽生荡涤人心、净化灵魂的大奥妙。便是一挥而就,无心而成的曲子。”如是详细解析。
而帛清心下脑中则更为朦胧恍惚了……
那是何其相似的场景,却是在哪儿见到过的场景?当真是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么?
那时亦是这样一支传神的曲子,忽听曲音陡落、万籁俱寂,有抚笛吟曲儿的翩翩神圣抬目一笑:“这曲名为《独步莲华》,有荡涤人心、净化灵魂的大奥妙。”
……
神志一恍,帛清铮地回归现实,江炎已经离开。
熏风阵阵,撩拨吹掠的心口一幽深的位置忽生一疼。
帛清按捺住!
莫名起一阵追思,良久呆坐,又觉这追思着实空旷且没有个由头。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猛地摇了摇头,旋重又于床榻之上躺下身子阖目睡去。
这时心境已然不似方才燥乱,极是平和、颇为怡然,一夜睡得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