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天然情态潮席心底.墨宇一把握住了令月的手.一股凉丝丝的触觉跟着登地抓挠了一把他的心.他定定神.将这双软软的玉手贴在了自己的左胸口.这个下意识的举止.很多年后.当他两鬓斑白.一个人独自垂垂地想起时.也还不能判断当时年少疏狂的自己.究竟是否凝结了几分真情意.
这一刻.那些燥闷之情都被这质感所浇灭.墨宇不再似先前暴躁.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口不对心:“公主.”徐声一句.“我这个人.还有这颗心.一早便只能是公主你一个人的了.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这般做派竟将令月一腔话儿都生生逼回了心里.她本意欲借着这个推在这里的场景.把夫妻二人间浅隔着的那层薄纱挑破了、撕开了.
但看墨宇这副情态.几多言语又不得不堵在喉咙中.半晌纠葛.很是闷郁.经久后垂眉做了一个吐纳.只好又转过话锋.那么的不甘心:“今儿个皇后宫宴.母妃与几个姊妹问起了我驸马为何不曾同去……我只说是我的错.忘记把家宴的事告诉了你.至使你睡过了头來不及喊醒.”语气平常.不存哪怕一丝涟漪.她的心里也是有黯然的.但她沒有表现出來.只是静静的待他会有什么反应.
墨宇微微一怔.原本以为自个不过一个极普通的驸马.家宴之上那么多位皇妃公主.即便不去也至多会被上官昭仪问一两句.不想就是有那些闲來无事的人寻着话茬把他提起來.倒是委屈了公主:“多谢公主.替我……全了面子.”心里还是有着感激的.不过与令月一样.他亦不曾过多表现出來.颜墨宇他从來不是个喜欢把情绪表现出來的人.尤其是.在这会儿.
见他态度总归软下.令月心弦又舒.抿唇一笑.寻思着这次谈话或者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声息细腻、贝齿微露.复抿咬了下菱唇.“虽然有些话你并不想说出口.但是本公主想要让你明白……”又忽一定.“一个有抱负与血气的男子.才堪配做我五公主冷令月的驸马.”
她声音里带着铿锵的鼓励.轻重缓急拿捏适宜.语尽扬起纤长的羽睫:“你明白么.”含笑缄默、心照不宣.
她在以十分自以为是的方式來激励墨宇.试图化解他心下里蒙着的一层委屈.
但她这一席话.在墨宇看來.说得是造次了.
墨宇眼下情态非止一端.辗转回旋.最终定格成了苦涩一笑.
有抱负.有血气.呵……如今这些辞藻跟自己哪里还有半分关系.成了驸马原是一等的荣耀门楣之事.但在一种吃不到葡萄的人眼里.他颜墨宇就是一个沒本事沒办法、贪图富贵与安逸并着吃软饭的小人而已.
“公主啊.”一腔莫名火气闷闷积蓄于心.墨宇勾起唇角长长一个吐纳.“您看错我了.我只是一个沒有上进之心、沒有拼搏之志的中庸之人而已.分明朽木难雕.我远沒有你说的那么好.”语调是平淡的.平淡到散乱了一怀落寞.
天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根本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成为驸马的路.空背着一个荣耀灿烂的名头.实质什么都沒有.人之一生有情识的这一辈子.他这一悲子注定就要这么生生的耗在磨在这么个名头上了.
却这人生当真是可以由着自己选择的么.从來都不由.自己长这么大以來自出身至情势有过当真自主的选择么.沒有.从不曾有过.呵……
不过这通话他也只能放在心里.是断不能去向公主说的.也不必说.在这遗憾弥深、业障不迭、饮苦食毒的五浊恶世中.她亦是一个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受害者.
“公主可觉的累了.”不知过了多久.墨宇才将这积蓄了满满一腔的愤慨与无奈平息下去.启口已是平素那般舒缓的腔调.但听在耳里当真很不舒服.“我们休息吧.”又补一句.情态全无.
令月陷入到了一种如潮漫溯的悲郁里.这感觉至使她几近无法呼吸.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墨宇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的脾气也定是上來了.再说什么又能有什么作用.他听得进去么.她又当真可以有法子化解掉他心里蒙着的这层悲闷么.这次的谈话.是沒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于此一黯.令月敛眸点头.未置可否的重新把身子躺了下來.沒再支言一句.
夜风习习、烛火斑驳.不知过了多久.墨宇将身子落坐在贴着屏风的绣墩之上.
氛围静默.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