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她玩心忽起,告免了这宫人的礼,少不得信口便凑趣了一小句:“你呀,是不是原打算着称我一声‘公主娘娘’?”银铃珠玉般也比不过的清越,她复笑谓,“下次我不提点你,你就这么唤来看看!”语尽便真真的笑起来,心里那些莫名的阴霾跟着一瞬就大好了。
那小宫娥略一迟钝,旋即亦舒展眉目忍俊不禁的很,跟着令月相视一笑。
这二位年景相仿的姑娘就此算是结识,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
就此这唤作“晴雪”的宫娥便被令月自管事嬷嬷那里要了过去,成了她身边儿形影不离的贴身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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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令月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仿佛几生几世都注定会熟稔不堪的“陌生人”,她突然感到一阵接连一阵的害怕。这种不知何时何地里滋生出的恐惧感,无疑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华棂就站在她面前,是晴雪带他进来的。熟悉的是他华棂这个人,陌生的是他六皇子的身份。
自打上次在他寝苑里那一别后,一连几日他都不曾再与令月有所交集,原本亲和的感情也就这么潜移默化的变得疏落了下来,似乎他是在避嫌。
他说五皇姐,你知道么?每当夜幕初初降临、亦或晨曦才至,你总是喜欢于寝宫外苑里起舞翩翩。那真是比玉环的霓裳羽衣、比飞燕的掌上银盘还要美伦美幻的盈动舞姿啊!
每到那个时候,我总是会很守时的候在你宫寝之外,悄无声息的、静静的看着,看茜纱窗下,被烛火摇摇曳曳掩映开合的暗黄暗黄的暖暖窗纸之上,映出的淡淡一圈,皇姐的清影……
华棂彼时的口吻极其轻柔,徐缓的、熏醉的、百般温存。却字字句句全部都是最锋利的利刃,带血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剜在两人彼此的心上,肉长成的心上……顿然便有千万般的疼痛丝丝点点抽离心房,越来越强烈,最后再也承受不住。
华棂突然一把握住令月的皓腕,二人执手相望,心跳紧密,千言万语逼仄心头,就是无法言语出口!
华棂这次来,是来向令月辞别的。明日一早他便要离开深宫,永远的搬出去了;他已于宫外最热闹瑰丽的皇城烟柳繁华处,封王赐府。
令月心有惧怕,并非惧怕他一去不回还,等到自己雪肌青髻化作树虬鹤发的那么一天,他依旧不回还……而是惧怕还尚且等不到他回还的一日,她便早已青灯古佛、厌苦此界。惧怕这颗心会在往后没有他的日子里就此沉淀成冰,在此后漫漫几十载的青灯寂寞,木鱼念念、再难如昨。
此生未央,斯人相见却只能相望。这是一段从来就不能够被祝福的情缘,这是不该有的姐弟之间肮脏的情缘!
但她奈何不得,明知是错是祸却偏生就是收束不得。
因为她有着绮念汲汲,因为他还在,因为还没有结束,因为还没有走完,因为还没有堪透……因为他那一张此念一生的达旦何曾歇、风光真是殊绝的、少年当此的使她生了太多太多缱绻眷恋不由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颜!
而于华棂,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