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只仰面躺在床上。
她觉察出了不对劲,却说不出来,药也看了,还是那些药渣,还是以前那些人熬的。又换了一批宫人试药,依旧没有什么不对。
“来人,点香。”身边的翠荷见她面露不悦,唤来小宫娥点香。
“翠荷姐姐,请问还是点昨日那个檀香吗?”小宫娥畏畏缩缩地问道。
“是。”
小宫娥点燃檀香,放进雕着百凤戏火的香笼中,青绿的烟从镂花的缝隙中四散弥漫出来,远远望去,像是一团鬼火,悬在半空中游离失所。
小宫娥提着香笼,按照惯例将宫里各个角落都熏了一遍,屋里青烟缭绕,浓厚的檀香味道,让许太后感到安心。翠荷挥挥手,让小宫娥退出去。
推开门一挑帘,小宫娥迎面碰到周挺,两人只相视微微颔首,目光都落在香笼上,又飞快地移开。
“圣人到!”门口的宫人高声喊着。
小宫娥和周挺连忙跪拜在地。
圣人大步流星地跨进宫门,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殿中,路过周挺时,没有分毫的停留。
“母亲近日感觉可好些?”宗顺帝朗声问道,“儿子听太医说您近日不怎么咳嗽了,只是少些力气。”
翠荷跪下来道:“回圣人的话,太后她这几日胃口好了一些,只是病了许久,一朝病愈,身子不太吃得消。”
“翠荷倒是尽心尽力的。”宗顺帝亲手将她扶起来,又着眼打量着她,“可有二十了?”
翠荷道:“回圣人的话,奴婢今年二十三。”
“看着倒像是刚进宫似的。”宗顺帝笑着,“等到二十五,就该放出宫了。到时可别舍不得太后。”
翠荷额头点地:“奴婢不离开太后。”
许太后靠在床头,眯着老眼看这个亲生儿子。她知道他在搞鬼,却抓不住把柄。如今狂妄到手都伸到自己身边了,她又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行了,翠荷你先下去,哀家有话要跟圣人说。”她缓缓开口,唇角一丛一丛的纹路显得她愈发没有了生机。
“是。”
待翠荷退下,许太后才道:“沈延不能出使邯枝。清平就这一个儿子,不能有闪失。”
宗顺帝笑了笑:“依母亲的便是,儿子这就下旨,封他为孝度伯。如此便不用他出使了,有爵位,他遣个人替他出去也是可以的。”
许太后突然摸不清他的想法了,又试探着问:“那崔家呢?”
“母亲,”宗顺帝有些不解,“您为何一定要崔家?儿子问过元白大师,只要生辰合适,未必非要这一户的。那女子的名声不太好,不适合沈延。”
“哀家没几日可活了,圣人何不说几句敞亮话?”许太后缓缓地说着,“哀家为何要崔家,难道圣人真不知吗?”
“母亲何出此言?”
许太后耷拉的眼皮子底下,黄澄澄的眼仁儿十分可怖:“哀家要崔家的理由,与圣人不愿意给的理由是一样的。”
宗顺帝的手渐渐握成拳,青筋顿时就窜了起来,像极了瓦当上张牙舞爪的魑龙。
“小时候,逢年过节,总有压岁的红封子,别人给了你,你就给哀家,让哀家替你收着。”太后想要笑,却没有扯得动嘴角,
“崔家这个红封子里,有多少不干净的银子,圣人不妨也让哀家替你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