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啊哟!怒发冲冠呢!怎么?跟木桃吵架啦?来来,奶妈给你开导开导。”
她把段祯拉到茶室,按他坐下,倒了一杯茶:“来,先喝口茶顺顺气!告诉奶妈,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
“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水性杨花?”段祯说。
王嬷嬷一听,可不乐意了:“这不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吗?再说了,女人再水性杨花,又哪里比得上男人风流花心?”
段祯霍地站起来:“我可一点不风流花心!”
王嬷嬷再次按他坐下,“说来说去,就是说木桃水性杨花了?这我可不信!你说任何一个女人水性杨花都可能,就她不可能!况且,她那大大咧咧的个性,又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就只有你把她当宝!好啦,既然喜欢她,就要信任她,这样两个人才能长久。”
“喜欢?哼!”段祯冷笑一声,“我是喜欢她没错!我喜欢的是她的身体。信任?我可不敢!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凭什么让我信任?连她的失忆都可能是假装!我早就怀疑了,她连失魂散都不怕,区区桃花瘴怎么迷得倒她?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开始跟冷剑那个外人接触了。哼!我就知道她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等我查出来,我会要她死得好看!”
“是吗?”王嬷嬷沉吟着,“难道她的城府竟有这么深?看不出来!”
“当然看不出来!她太会演戏了。”段祯站起来,“我去看她到底要演出什么名堂来。”
他走到练武室,寂然无声,难道她竟跑了?
段祯立即冲出来,抓住一名侍卫问:“木桃去哪了?”
“刚刚跑出去了,脸色不大好,我们也不敢拦。”侍卫答道。
段祯心中一凛,难道竟被她听到了?立即拔腿追了出去。
木桃伤心欲绝,撒腿狂奔。她在练武房练了一阵,见段祯不来就出去找他,没想到……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凭什么让我信任?”
不!
“我喜欢的是她的身体!”
不——这些可怕的话在后面追着她,不!不能让它们追到,跑!快跑!
“啊——”她绊了一下,扑倒在草地上。
“你怎么了?有厉鬼在后面追你吗?”一双强健的手臂将她扶起。冷剑!
她抬起头,笑一下:“没有!有的话也被我甩掉了。”
“那么来吃鱼吧!你真有口福,我又钓了两条鱼,刚刚烤好,你就来了。”冷剑把树枝穿着的鱼交到她手里,“来,坐下来吃。”
“好!”木桃席地而坐,咬了一口烤鱼,在嘴里嚼着。跑得太急了,有些反胃。她将鱼吐出来。
“怎么,烤得不好,还是没熟?”冷剑问。
“不是!”木桃摇摇头,忽地掩住嘴,“恶!”干呕了一阵,平静下来。
冷剑说:“让我切一下你的脉。”
“你是大夫?”木桃问。
“我虽不是大夫,但我会看病。”
于是木桃伸出手,冷剑搭上她的脉,一会便了然于胸,微笑道:“恭喜!”
“恭喜?恭什么喜?”木桃一头雾水。
“放开她!”传来一句森然低喝,两人同时回头,段祯如地狱使者般满胸煞气地站在后面。
“放开她!”段祯又重复一遍。冷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握着木桃手腕,忙忙松开。
木桃只是用冷绝的目光瞟了段祯一眼,便转头望着河水。
“跟我走!”段祯握住她手腕,用力往回拖,木桃被扯得踉跄一下。
“慢着!”冷剑立即出声喝止,“木桃怀有身孕,怎能如此粗鲁对待。”
“怀孕?!”刹时那两个人就如被施了定身法般定住了。
“怀孕?我怀孕了!”木桃喃喃低语。
“怀孕!”段祯先是惊,接着喜,然后就起疑心,最后是暴怒。他猛甩开木桃手腕,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冷剑,“她怀孕我不知道,你竟然先知道?”
冷剑举起手,“我刚刚切她的脉才知道的。”
“你会切脉,难道我就不会吗?”段祯再也控制不住,挥掌向冷剑当胸一击,这一下竟是痛下杀手。
冷剑大骇,急忙往后仰倒,堪堪避过,却还是被掌风扫到,辣辣作痛。他心知不是段祯对手,但此时势成骑虎,已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当下也不及多想,只得翻身跃起拼命应战。谁知段祯那一下试出他的实力,却也不忙杀他,反而如猫捉老鼠般欲擒故纵,似是存心要他在木桃面前出丑。冷剑好无奈,除了大叹自己命苦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木桃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观战。有两个优秀的男人为自己争斗应该怎样表示呢?起码也该稍微虚荣一下吧?她扯扯嘴角,摇摇头,转身回堡。
门口的侍卫向她打招呼:“木桃姑娘!”
她点头,微笑,进门,穿过中庭,绕过正厅,到了后院。还是一样的房子,一样的树木,一样的花草,一样的景,为何心情竟不一样了呢?这就叫物是人非事事休吗?可是人也是一样的呀?不!不一样了,人已不一样了!
她进了房间,一样的桌椅,一样的衣柜,一样的床。雪白的床幔,雪白的床单。段祯很爱干净,喜欢床铺雪白。其实他以前也从未睡过,直到那日受伤后才开始睡,然后加上她一起。
她抚摸着雪白的床单慢慢坐下去。很柔软,很舒适。他说他已坠入温柔乡不可自拔了,真是罪过!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现在可一点不想再去睡那根见鬼的绳子了。
段祯猛地撞进门,看着坐在床沿的她,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你们打完了。”她淡淡地问。
“打完了。”他淡淡地答。
“你把他杀了?”
“岂止杀了!我把他大卸八块扔进河里喂鱼了。”段祯冷笑道。
“哦!”她点点头,不再做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可真够狠心的!”段祯眯起眼,“你的情人死了,竟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你起码该掉两滴泪意思意思吧?”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木桃慢慢站起身,无神的大眼睛里慢慢集聚光芒,最后燃成两团火焰。
“情人?”她几乎不敢置信。
“不是吗?”段祯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是冷剑的,还是元泽望的?或者是其他什么野男人的?”
木桃怒极反笑:“好!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野种可能是冷剑的,也可能是元泽望的,还可能是其他野男人的。到底是哪一个的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你段祯的。”
段祯哪里还受得住,抬手就是一掌,盛怒之下,竟忘了控制力道,将木桃打得斜斜飞了出去,撞倒桌子,倾下身又撞到椅子,跌在地上。
木桃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直起腰,昂起头,傲然望着段祯,脸上挂着微笑,虽然笑得很吃力。是啊,左颊上火辣辣地痛,不用摸就知道肯定肿很高了。只是别处为何不痛呢?刚刚磕在桌上椅上又跌得那么惨,竟然不会痛?
咦?两腿间湿湿热热黏黏稠稠的是什么东西?为何一个劲地往下流呢?
蓦地,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知道了!她知道为何她竟不会痛。她知道是谁替她承受了这一击。她再微微笑。为什么眼前会这么模糊?是因为有泪吗?
她眨眨眼,眨掉两滴泪。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模糊呢?
“木桃?”王嬷嬷一进门就大惊失色,飞奔上前,正好接住昏倒的木桃。
“啊!血?!这么多血!流产了?”王嬷嬷气得大吼,“段祯你这个混账!你倒底对她做了什么?”段祯痴痴呆呆,看看木桃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呵呵傻笑道:“流产了?哈,也好!”
“好你个头呀!”王嬷嬷快被他气死,“还不来把木桃扶到床上去!”
段祯突地惊醒,立马上前将木桃抱到床上,快手快脚换掉她沾满鲜血的衣裙,为她止了血,盖好被子,便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王嬷嬷切着木桃的脉,痛心疾首地问:“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她肚子里是野种!”段祯冷冷地答,“流掉了也好!”
“野种你个屁呀!她这几个月天天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搞什么野种?即使是野种也是你这个混账的野种!”王嬷嬷恨不得拿砖头砸开他的死脑壳。
“连她自己都已经承认了!”段祯仍在分辩。
“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最爱说气话吗?我问你,是不是你先就一口咬定她肚子里是野种?是不是?你说啊!”王嬷嬷的鼻孔在喷火。
段祯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点点头:“是!”
“好!真是好极了!”王嬷嬷抓着床柱,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自求多福吧!到时候你要死我可不会拦你。”她率先往外走去,“你跟我来,听我如何审冷剑。”
原来冷剑并未死,只是被段祯捉回来,五花大绑地扔在正厅中,交由兰弓看守着。
王嬷嬷叫段祯站在门外,自己进去,拍拍兰弓的肩,说:“兰侍卫,谷主叫你去说有要事相谈。”然后一等兰弓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就给冷剑松绑,低声道:“我公公还等着你复命,你去吧!”
“是!”冷剑一抱拳,就转身朝外走,忽地定住身子。门口站了一名煞神——段祯!
段祯双目赤红,就似要滴出血一般。他全身颤抖,双手捏得咔咔作响。
冷剑回头望王嬷嬷一眼,忽地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合伙套我!”他倒也镇定,把头一昂说:“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话好说,要杀要剐请便吧!”
段祯提起铁拳就欲将他打开花,王嬷嬷忙出声喝止:“且慢!他也不过是受命行事而已。再说,你就算把他打死了,又能弥补什么呢?”
段祯呆了半晌,颓然放下拳头,道:“滚吧!”
冷剑向他抱拳道:“代我向木桃姑娘说一声对不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唉!”王嬷嬷摇摇头,闲闲地说,“这该道歉的人不道歉,不该的呢倒是蛮起劲!”
“奶妈,你怎么会知道?”段祯两眼无神,全身仍在颤抖。
“像我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怎会猜不到?这位冷剑的养父冷教头是我公公那老狐狸的私生子。冷剑虽冷,却是至孝之人,为老狐狸卖命自然在情理之中。”王嬷嬷得意洋洋。
“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段祯连声音都开始发抖,语带嗔怪。
王嬷嬷一听,勃然大怒:“早说?你自己不信任木桃,自己做错事竟然还敢推卸责任?别说我也是才想到,就算早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她气冲冲出门,把段祯往旁边一拨,“让开!”走了几步,又回头骂:“原来你就是这么有担当!”
段祯木然低语:“我不过是为我活着找点理由罢了!”
“找什么?你是死是活只有一个人能决定!”
木桃醒来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她真的不愿醒,睡着好舒服,轻飘飘的,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多好!可是,什么东西老在耳边吵啊?好讨厌!咦?是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说什么呢?
“对不起,木桃,求求你醒来!”好像带着哭腔呢,“桃,我的小桃儿!”噫,好恶心!是谁敢这么叫她?“求求你快醒过来!”
好啦好啦,醒来啦,真讨厌!她动动手指,眨眨睫毛,睁开眼睛。
“木桃,你醒了?你可终于醒了!”触目所及,是一张又惊又喜却胡子拉茬满面憔悴的脸。
她赶快闭上眼。“吵死了!”她嘟哝着。
再过两天,木桃又活蹦乱跳了,谁也看不出她曾遭受那样的变故,只除了一个人。
段祯好苦,木桃根本睬都不睬他。他恨不得以死谢罪,可木桃却冷笑道:“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你是想用死来换我的原谅呢,还是想用死来逃避你应负的责任?”他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用目光追随她翩翩的身影。
晚上,他又开始睡绳子了,只要他一沾床,木桃就站起身离得远远的。他越来越心痛,越来越不安,他甚至听到木桃找木菲打听:“你那时捡到我的地方在哪里?”木菲告诉她后她一脸惊讶地道:“青龙断崖?岂不是很高?那怎么办?”
段祯悚然一惊,莫非她想要离开?不,除非他死!
“好,要留下我可以,除非我死!”木桃把他送她的匕首抵着自己的颈窝,绝然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爱!她的眼里根本没有爱,只有恨!原来爱的背后就是恨,这样绝对,没有一丝缓冲的余地。
他颓然松开握着她胳膊的手,慢慢往后退。“不要!”他大叫一声。
木桃居然将匕首向他握过的地方扎下去,鲜血汩汩冒出来,染红她的衣袖。
“不许过来!”她怒瞪着冲上前要夺匕首的段祯,“你只要靠近我一丈以内我就在身上划一刀!”她手起刀落,又出现一处伤口。
“不要!我退开!”段祯嘶声厉吼,往后急跃出一丈有余。眼里有滚热的液体滑落,坠到脸上,立刻变得冰凉。“把伤口包一下,我求你!”他声哀求着。
“一点小伤,死不了!”木桃不以为然地冷笑,背上包袱就出门。侍卫们都神色黯然地站在庭院中,望着她走近,没有一个人做声。
木桃从包袱里拿出一支发钗,说:“这是张大哥的吧?还给你,别再拿老婆的东西来赌了。”又拿出一块玉,“周大哥,还给你!不好意思,让你受骗了。”她把那次诈赌赢的东西一一散尽,最后还剩十两银子,她侧着头想了一下,说:“陈大哥,是你的吧?你我交情这么好,就送给我当路费算了。”不待陈同点头,便快快将银子放进包袱收好,“多谢了,陈大哥!”
陈同只好机械地点着头:“你拿去用吧!”立即收到众弟兄们哀悼的眼神。天哪!他一想到自己无辜成了资助木桃姑娘出走的帮凶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去哪呢?木桃站在大门口,四处望着。到处走走吧!好好把桃花谷的景色再看一遍。手臂上的伤从麻木中醒来,一阵阵刺痛,好在不再流血了。要不要包?管它呢,反正死不了人。
她回到木家,没人!这会应该都在园子里忙着。对面的元泽厚也不在家。那是自然了,阿岚出门他当然跟着出门了。
“阿桃,回来啦!”街口的豆腐西施跟她打招呼,“你爷爷他们都到谷西吃酒去啦,只怕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谢谢!”木桃笑着点头,将包袱挂在伤臂上遮着伤口。看来他们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也好!反正见了只是徒增伤感。
青龙山断崖,好高!似乎云在山中绕。自己竟是从这上面摔下来的吗?没死可真是奇迹。
算了,爬上去是白日做梦,大不了从桃林走着出去,不过才十几里嘛。
她走进桃林,枝叶重重叠叠,瘴气扑面而来。还好,受得住,不过只有一点点熏。
她慢慢走,离桃花谷越来越远。
好痛,是手臂痛吗?她按按伤口,有一点不是很痛。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痛?好像快碎了!
头好晕,眼前越来越模糊。她抹了一把脸。该死!流什么泪!有什么好哭的嘛!
撞到一根桃枝。她把它抬起来,弯腰过去。桃枝落下来,打到她的背。她往前一扑,趴在地上。地上好柔软,厚厚的落叶,就像床褥一样。好舒服!
睡吧,一下下就好!睡着了,心就不会痛了,眼泪也不会再流了。
她微笑着缓缓闭上眼睛。真舒服啊!身子轻轻的,好像飘入了云端。
她深吸一口气,好熟悉的气息。
是谁?是爹爹吗?还是娘?或者是……
“别怕!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不怕,她一点都不怕!
瞧,她睡得甜甜的美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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