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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被人毁到了骨子里,再也,再也没了自我,没有了曾经天真的笑容与期待。
试问,一个不被期待的人,她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有的,大概就只有自欺欺人了吧。
田萧苦笑道:“妈,我以为我不说去那人家里的原因,你就会知道呢。想来,是我想多了罢。”
何玉是个什么人?
人精。
她一听田萧如此说话,就知道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但念及此事,对这夫妻两个来说,事关重大,她还是说:“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且当作是顺口一提吧,不用放在心上。”
“嗯。”
田萧也不是故意让何玉噎着的。
她只是心难舒,意难平罢,并没有针对人的意思。
她说了一声好,便继续道:“那日,我去那人家里,只不过是因为人家曾经多次帮助与我,我去还个人情罢。”
不等人循循善诱,田萧又道:“而且,我去那里,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只是帮忙收些花生、玉米等谷物。”
听到这,何玉忍不住出声道:“那......”
田萧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那为什么要关门的事情’,她叹了口气,彷佛在为自己的憋屈,找一个突破口,释怀。
天意弄人,她无不可悲的接着何玉的话,说下去:“那都是因为那人家里,面前的地坝太窄,不方便晾晒谷物,所以,谷物都被挑在了他家的阁楼顶上。”
解释到这里,田萧才说:“关门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都在楼上干活儿,怕楼下没人会进贼,偷窃罢。而真卿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忙着干活,许是谷物、扫帚、簸箕之类的东西,相互撞击,太响的缘故,也可能是我们都专心致志做事情的原因,所以刚开始的呼唤,我们谁也没有注意。直到——”
直到颜真卿对着那人家里的大门,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就差掀开门板了。
她们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惶惶不安,田萧下意识地就想,瞒着他吧,不然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这误会,会毁了她们夫妻的恩爱生活。
他是不会听她的解释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田萧当真是了解极了,盛怒之下的颜真卿,是不可理喻的。
只是她也真是不了解极了,颜真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胸怀,细如毛发,让人心惊。
听完了田萧讲的故事,哦不,应该可以称作事故了。
何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造化弄人,一点点阴差阳错,就会导致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破裂。
更何况是,有情人之间的误会,更是难以言说,不说则已,闹到最后,一别两宽,一说惊醒梦中人,往后风风雨雨常相伴。
她看了看,同样沉默的儿子,就知道事情该了结了。
不管是信,还是不信,都了结了。
老妇人何其聪明,见状,她谎称身体不适,便离开了屋子。
年轻人的事情,终究还是得年轻人自己解决啊,她帮不了太大的忙,能指点上一二,便是好的,再多,她就无能为力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容不得她插手。
最后的结果,已然不重要了。
何玉这时候想的是,她的那个苦命孙女,如今怎么样了?
可还安好?
可还尚在人间?
她怕,怕她白发人送那黑发人,怕得心惊胆战,食欲不振,昼不能寝,夜不能寐。
寝食难安的人,说的可不就是她么?
何玉其实也挺难的,她早年丧夫,如今又似有‘丧子’的危险。
她,太难了!
作孽啊。
都是她作的孽罢。
佛祖,你惩罚我就好了,干嘛要为难一个孩子。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呀!
何玉痛苦的声音,渐渐淹没在漆黑的夜色里,最后两者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个的颜色,更深。
隔天。
这个即将判定人,当庭释放,或者罪加一等,死刑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在不被颜家人所期待的时候,它,耀武扬威地,来了。
这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但颜子芙却永远都不想记得。
只应它太......太令人痛苦了。
当噩耗来临的时候,它不一定是悄无声息地,走来,很有可能是大张旗鼓地,飞来。
对颜子芙来说,颜欢的死去,就像是飞来的横祸一样,突然。
她站在白安河上,向下俯瞰着,眸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还未消失殆尽。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那对夫妻如同风中的柳絮一样,摇摇欲坠,又如同筛糠一样,瑟瑟发抖。
此时,悲伤与秋色一样浓重,好似化不开的烟雾,一样飘荡在这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凄凄惨惨又戚戚的河岸上,弥漫、盘旋、久久不散。
许是颜欢,命太薄,骨洒江河,长恨歌。
第一次,颜子芙在死亡面前,如此闲情逸致,竟然作起诗句来了。
她莫不是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麻木了。
她很惶恐。
惶恐之下,颜子芙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哎,都是些不怎么坚强的人呐!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看她,她多坚强,还能面不改色地东看西瞧,啧啧称叹。
这是一场没有仪式的葬礼,没有师傅,没有乐器,没有宾客......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什么都有。
前者自是不必再提,后者自然也显而易见。
亲人送亲又送行,以目牵泪当白绫。
昨日之事今将尽,明日之事尔长眠,
何当共享人团圆,他日清明续前缘。
今日一别长相思,勿忘儿时童稚情。
简单的葬礼,简单的结束,简单的话别,简单的终结。
一切从简,让颜子芙看到的是,复杂的亲情,复杂的情绪,复杂的心思,复杂的众人。
最后,让颜子芙侧目的是,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同她一样有趣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