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睁眼,唇齿间还残留着血的腥味,视线渐渐清晰,入眼却是张冷峻若妖的脸,那双寒冽阴冷的眼中凝结了太多情绪,在我迎上他目光的那一霎悉数散去,快到我捕捉不及。
“好生休息。”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轻握着我的手,本该是温柔的语气,如此轻若鸿絮的话语,入耳竟让人莫名觉的沉重。
我用齿尖撕咬着唇壁,一不小心咬伤了嘴,疼得我皱起了眉头,不禁意的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他盛满温柔怜惜的眸,有一瞬的恍惚,定睛再看,早已恢复淡漠,哪里有什么哀伤。
“臣妾病体孱弱,这天色也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以免龙体受损。”
关切的话语刚到喉间,却因榻上之人不夹丝毫感情的虚弱言辞,被迫咽了回去,看着那人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的脸,适才那内含他意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心头就似插上了一把刀。
“爱妃如此贤德宽厚,朕甚是欣慰,就依爱妃所言。”
浅带着不明笑意的戏谑,他眸中的深邃似乎在急速减退,涌上了另一些东西。
我撇过头,动了动嘴,从齿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臣妾恭送皇上。”听着他渐远的脚步声,心中某处才愈合不久的地方,又裂开了缝,那破碎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朕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吗?”
“妯烟,你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
“你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会失去朕吗。”
昏迷中,神智迷糊时他在我耳边呢喃的话,我不曾漏下,只是也只能装作不察的听着而已。
所有太医都诊不出我究竟是怎么了,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我中了毒,可若谈及解毒之法,亦或问到因何中毒,均是频频摇头。
那时身子忽起忽落,轻轻环抱住自己,甚至还能从掌心下感觉到,他残留的温度,鼻间的龙涎香气愈发的浅淡,消散的太快。
他将我拥入怀时的紧张,下巴于我发间轻轻摩挲的疼惜,沙哑嗓音带出的那句,“是不是很疼?”那般用力的将我桎梏,似是恨不得代替我来承担这份痛。
看来,我与他其实都一样,尽管性格迥异,却还是有一些地方是相似着的,就比如这言不由衷。
情愫,还是不应该重新复燃的。
被人牵扯着七情六欲,引着身上骨血,眼看着独占欲日渐膨胀,执念蔓延疯长,却是终不得抑制之法。
若你不是睥睨天下的君王,而是一介普通的平民百姓就好了。
那样便不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束缚掣肘,可以潇洒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毫无保留,肆无忌惮的拥爱人入怀。
情意相通的太晚,有些沟壑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君王独宠空置后宫,不过一个永不可能得偿的水月镜花。
有太多的东西横在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事需要去梳理,整顿,光有情还不足以与各形权势相抗,也难撼动天上神灵。
虚幻的梦,还是将它封存在心底便好,在现实的残酷中太过虚妄的东西,只会深深地刺痛自己。
忽远忽近的冷漠,有情与无情间的一线之隔,不远不近,不咸不淡,这样就足够了,什么都不要变,你仍是那至高无上的一国君主,我还充当你牵制朝臣,制衡后宫的重要角色......
我不知道,你我之间何时会面临诀别,我所能做的,就只是顺应你的方式而走,尽可能的陪你再走长一些。
人都是有私心的,女子的心思便更为沉重。
没有哪个人会大度到不在乎心中人左拥右抱,流连各色花中,可是所谓有得必有失,鱼和熊掌是不可能兼得的,身为帝王之尊,就更不能被旁人察觉出致命处,让他人有可趁之机。
只要心意在便足够了,遥遥远望,也是一种幸福。
...
双鹤交颈的熏炉,一缕缕青烟外溢,被吹入屋内的晚风晕散四处,淡雅香气沁脾,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可这份惬意并非人人所感。
“嫔妾自知犯下死罪,更不该受那居心叵测之人所蛊惑蒙蔽,去加害他人,嫔妾不求活命,只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牵连无关他人。”
铺有柔软鹅毛毯的地上,一身着淡绿纱衣的女子跪地叩首,弯月似的黛眉深拧,一双澄澈干净的眸子布上哀切的伤绪,这无尽哀愁却掩不去眸底的那抹坚定,樱红檀口紧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家世代经商,既是为商,那便该明白这人啊,都不喜欢做没有利益可图的买卖。”
清脆娇柔的声音从女子头顶上方响起,语调平稳无奇,但就是此种无波口吻,无端让她揪心。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了,能给的东西,有利用价值的消息,包括她自己的性命,都尽数交予这人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与她相换?
“嫔妾实在不知娘娘语间深意,还请娘娘明示,只要嫔妾力所能及,必然倾囊尽付!”
倾囊尽付?这话倒是中听,只怕她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