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什么都忘记了,甚至连自己如今的身份也都快要忆不起了。
日复一日的暗暗啜泣,总是满面凄楚,依旧是那肝肠寸断的心境,不管周围的人如何讨好取悦,都始终得不到我的应答。
直到父亲被人弹劾秦家被查,丢掉的魂儿才又重回躯体,失去了家族庇护,不得父母的关怀,这一切都是事实不错,可毕竟血浓于水,不论秦家如何待我,不管我在他们眼中,是否真如自己所猜想那般,只是他们用来谋利的工具,但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又怎能弃他们不顾。
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日,虽与莞辰日夜相伴,却无语言交集,想说的话有很多,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事情很快便真相大白,父亲只是被撤了职变为一个平民百姓,不知父亲心里是作何感想,我悬起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我虽然不知我秦家究竟是被谁蓄意栽赃,也不知为何曾极力想保住官衔的父亲,怎得会如此痛快的退出官场,可我却知道父亲能无恙归家,我秦家能无事至今,都是因为莞辰。
是,我是不爱他,原因有很多,现在想来好似不仅仅是因为苏瀛那般简单,或许也存了点恨意吧。
除了恨他强取豪夺,以为禁锢了我的自由用言辞要挟我就范,便可以得到我的身心,除此之外,怕是还有怨恨自己的怯弱无力。
失子以后,莞辰寸步不离的守在我侧,任我哭喊嚷闹,就算是砸尽华熠宫内所有可摔的花瓶瓷器,弄得满地狼藉,他也始终不发一言,待我砸无可砸,便唤来宫人呈上新的碗碟瓷器,如此反复。
我不知他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也不信这堂堂一国之君会似常人一般动了真情,可我却仍是被他的言语举动所触动,随后感动的一塌糊涂。
或许我的想法言辞能由自己做主,奈何这情字却非人力所能左右得了的,不知他是何心意,尽管我现下仅是为他所感动,可我与他有过一个孩子,虽已经化作血水,却也很难在划清界限保持原状了。
能抹平且冲刷一切地除了眼泪,就是时间,时间越长,抵触越淡,心性也会随之改变,就好像现在的我,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默然地笑着,心里却什么都没想,事已至此,心境如何,境遇如何,前途如何,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吧。
越想挽留些什么的时候,就越容易失去些什么。
我没有路可选了,也无法在保持那颗平常心,所以不需要再去懊恼抉择,当我有路可选而又神智清醒时,却频频失足,如今无可抉择反倒轻松了不少。
不论在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左顾右盼大意疏忽,抛却繁杂的思绪,只是顺着自己的心走,就算这尽头是条死路,我也认了。
这宫里的每个人,都随时随地转换着假面,前一刻还在你脚下谄媚奉承,说尽好话,装作是在为你着想,下一刻你会发现自己身后插了把尖刀,而原本该匍匐在你脚边的人,却站在另一侧笑观你的惨状。
经历了那么多,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是不能意气用事的,要学会圆滑,更要懂得装傻充愣韬光养晦,越危险的地方就越要自保为上。
原先生活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而如今我所在的地方,则是至尊天子所在之地,这里不比坊间喧闹,也不似市井妇人与小贩间的争吵斗嘴,吵过便忘,大不了下次不再光顾。
我所处之地是皇宫,身周所围尽是居心叵测之人,没有冰释前嫌之说,也不可能因小过节就翻脸争吵后而冷面相对,这里没有安宁平稳,有的只是永不可能结束的斗争。
市井妇人间的争执原因或许会有很多种,五花八门,可后宫的嫔妃暗斗的理由只有一个,前者只会伤神动气,而后者则要以自身性命甚至及其家族性命为代价。
失子前,我进退无路为保腹中孩儿,不得不欺上瞒下,可到头来却还是被人加害,失子后,我心如刀绞无所畏惧,明知深宫暗诡汹涌却又不得不深陷其中,继续在那两个佛口蛇心的女子间来往周旋。
三足鼎立,唯有其中一方,与另一方结盟才能打破僵持平衡,结盟两方汇聚势力除去另一方,然后在捅破隔于彼此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斗个你死我活,这个道理我懂,那两人便更明白。
可是我们三人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关系,也不会仅因对方三言两语便卸下心防,站于一地对抗他人,这点我们都明白,只是没有泄于言表罢了。
她们二人都想拿我当替死鬼,此次我失子一事,那二人中有人失意也有人得意,不过下次便该轮到她们来一尝这切肤之痛了。
再笨的人,在这宫里待久了也会懂得缄口保命,她们只当我想法简单愚不可及,故此才会屡屡被人算计加害,却不知这吃亏吃多了也会有学聪明的一天,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嘛。
新仇旧恨我会一并讨回来,背景出身优越又如何,家族势力权倾朝野又怎样,任凭你们飞的再高,那爪牙再锐利,我都会断了你们翱翔天际的翅膀,拔了你们那引以为傲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