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沁梅园。
苏瀛的贴身护卫清风,正俯身捡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壶,清风站在绿纱帐帘外,透过层层幔帐,对着里面提着酒壶喝的正欢的男子道:“殿下您就别再喝了,已经喝的够多了。”
帘内的男子斜靠在檀木榻坐上,手中拎着翠玉酒壶,高昂着头,不住的朝口中灌着酒,原本高高束起的发,如今却十分懒散的披在肩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紧皱,单薄衣衫也凌乱不堪,敞开的衣襟已被酒水沾湿。
服帖的伏在裸露胸膛上的墨发,也湿漉漉的,满殿的刺鼻酒气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从窗缝钻进的风,吹的帐幔轻拂,窜入殿中的寒风刺骨,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站在几步之外的清风,看着榻上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苏瀛,只得无奈的摇头离去,清风抱着怀中的酒壶走出殿门没多远,便远远看见了让自家主子魂牵梦绕女子。
清风呆站在原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不禁皱紧了眉头,清风本想问问眼前的女子来这里意欲为何,但一想到在殿中喝的烂醉的人,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进去吧,殿下就在里面。”
我怔怔的看着清风,有些诧异他会有此举动,只见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殿门,遂而便转过身背对着我不再说话,与此同时,琉烟也学着清风的样子背门而立,我见此状,侧眸瞧了瞧紧闭的门板,随即迈开步子,推门而入。
用背将殿门合上之后,才走了没几步,便嗅到空气中浓厚的酒气,我挑开身前的帐幔朝里望去,只见苏瀛从榻上坐了起来,随手便将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他的脸色很憔悴,眼窝处还有深深的眼袋,许是这几日来都彻夜未眠。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存在,慢慢抬头,用那醉意朦胧的眼睛望着我,静坐不动。
他拼命的摇了摇头,试图从那虚幻的画面中逃离,他在心底不断的告诫自己,他所深爱的那个女子不会回来了,她已经离他而去了,又怎会再回首寻他?可是不论他再揉眼,晃脑,却终是无法将眼中映入的容颜从视线中除去......
“苏瀛是我,我是妯烟啊。”我声音沙哑的唤着他的名字,眼角湿润,心中也已是波涛汹涌。
“别过来!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吧。”他神情淡漠的撇过头,语气冷漠决绝。
无论如何他都忘不了,忘不了那夜在大殿之上,她笑倚君王侧时的样子。
他明明嘱咐过她,要她等着他回来,可谁想,他还未归来,她便急不可耐的攀附权贵嫁与他人,她没将自己临前嘱托放在心上,又或许是她从未将自己视作托付终身之人。
我心知他是在怨我,怨我背弃了同他所立下的誓言,怨我负了他,可我那时是真的无可奈何,我不是没想过抵死不从,不是没想过夺门而逃,存有一线生机的办法,我都有想过,可是老天却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
殿内突然变的极静,屋内空气似是凝固了起来,让人觉得压抑,身周突然没了响动,他狐疑的抬眸看去,只见她红着眼眶满面泪痕,他见此心口一紧,急忙起身向她奔去。
无论之前说的如何决绝,他终是不忍看见她伤心流泪的样子,他舍不得。
他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的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则紧握着我的手,目光交错,我看着他的眼,他的瞳中满是关切与怜惜,不禁让我为之动容。
脸上的泪水已被擦净,捧着她脸颊的手,不断地感受她身体的温度,无神的双眸,让人心痛,白皙光滑的脖颈,薄衣下纤弱的身躯,及那时不时窜入鼻尖的淡雅香气,让他忍不住想起那夜宫中大宴时的情形,及那更遥远的过去,遂而,他便开始想,他与她还是否还有以后。
他脑海中不停闪过的,是他那名义上的父皇,拥着她那亲昵的眼神动作,他想尝试着原谅,想试图说服自己,想试图忘记那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可在一刻,酒劲儿却上了头,他头晕脑胀,几日来无规律的饮酒忘食,让他虚弱的无力去想了。
一个月前,他还与她赏月吟诗,出双入对,在那已活了百年之久的古树下,饮酒聊天,在外城的那些日子,不论对她的思念有多么的无法抑制,不论心里有多么迫切的想见她,他都一一忍了下来,可现如今,他回来了,见到她了,却已无法兑现誓言。
他还真是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眼睁睁的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却只能独自借酒浇愁,无力去抢夺说理。
蛰伏于心底的绝望,渐渐蔓延开来,他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将头抵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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