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但最后,等他在大理夺得了王位,按约定回去时。潇儿的红衣消失在天地之间,只余下一管箫和一串铃。
当他拾起紫玉箫和金铃,入眼的,是箫管上潇儿亲手刻上的簪花小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若你不往,吾何须归去。
他很早就想对她说了,但人世已分……,他现在终于也要死了,他可以对她说了。
只是希望,为是还未晚……
“叮……
雁归被这清越的响声惊醒,他疑惑:疑惑自己到底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而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熟悉的景物更让他不解——为什么?我没死。
定神、抬眸,看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斜倚着他面前的书案,弹剑长鸣。
看着她,雁归觉得似乎有某种陈旧却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裙,是一条白缎百褶裙,裙摆上绣满了连绵不断的穿花蝴蝶。那白裙光泽顺滑耀眼一看就不是凡品,再加上其上绣得栩栩如生的穿花蝴蝶,定是出自中原天朝官坊,外流出来,便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那条裙,为什么和当年在扬州那奇怪的布庄做的一模一样?明明记得这是我擅自定做的,应是世上独此一条。当时定做,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潇儿能穿上。
她外罩着的,是一件色泽极轻佻极艳丽的红色外袍。这种红,艳而耀眼,无论何时看去都如火光般炫目。虽然美,却极少有人穿,怕受不起这艳丽。
唯有一个人,她除了这种红。从不做二想。
——这种红,叫茜纱红。潇儿穿着,倾国倾城。
但此后我的后宫中无论是谁、无论和潇儿多像,都穿不出这种美。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会和潇儿一般,穿出这茜纱红的神韵?
还有她的眼睛,那般至明至亮、深邃如潭的眼眸,太过熟悉了。但却不是像潇儿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很亲近,与我本身紧密相关的亲近。
“叮……
就在他细细打量她的时候,她又弹了一下手中长剑,将他的目光成功地转移到她手中那柄长剑上。
目光触及,雁归蓦然一惊。
“你傻愣着干什么?”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清脆而且在话尾上扬,似乎无所忌惮的样子。在大理,还从未有人敢用如此语气和他说话。
然而他此时无暇顾及,眸光紧紧盯着那柄长剑,沉声问:“这把剑你是从何而来?”
女子双手撑案,竟坐了上来,双腿一荡一荡,更加放肆:“我挖出来的。”
雁归眸中寒光四射,冷若冰霜:“那衣冠冢的主人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怨?为什么你竟要毁她墓冢、夺她遗物?”
当年,当他平定内乱、夺得王位回到林家时,他所有的期盼都化为乌有。林家家主说,他是在扬州郊外碧涧崖坠崖而死的,不仅不知道原因,也找不到她的尸体,只找到了金铃和紫玉箫,还有崖边杂草间的一件披肩。
那衣色依旧红的耀眼,是他最为熟悉的茜纱红。让他不得不承认,佳人已逝的事实。
尔后,他将寒霜埋葬,为她立了一座衣冠冢。然后带着金铃和紫玉箫回来,夙夜相伴。
今夜,这个女子却在他面前长弹此剑,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她挖出来的——让他真能不怒!
他微微眯起双眼,朝臣近侍皆知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危险至极。
而这女子不知,依旧笑吟吟地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凭什么认定她死了?又为什么建这衣冠冢?”
他默然,半响才道:“那你有什么又什么证据证明她没死?”眸光若鹰隼,凌厉地盯着她,唯恐漏掉她口中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没有死?
证明她还活着?
证明……潇儿还尚在人间?
——那分明就是一个虚无缥缈又美丽的梦,令他连想都不敢想……
“你真的想知道?”女子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她道:“那你把外面那些个人收拾干净了,到国主殿找我,我会告诉你的。”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雁归冷笑:“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凭什么?我想想啊……你记得这个吗?”女子做苦思冥想状后弯唇一笑,用一种极委屈的语气说:“我当初那么狠心的对你是为了你有一个坚实的的基础,你十三四才习武本就晚,但你好歹天资聪颖,总算习得大成。我当时用的是速成之法,错一点你就走火入魔了,所以才要你事事听我——却不曾想到,今天竟成了我的错了……
在成功地看到雁归变了脸色后,女子双手撑案利落地下了地,对他悠然道:“我刚刚费了那么大劲儿在才你你喝的毒酒里下了解药,你可不能让我的努力付诸东流哦!”
说着,收剑归鞘,几步跃至窗前,用剑向前一送,顶开窗户,跳窗离开前还从他丢下一句:“你收拾快点!”
瞬间,红衣白影一闪即逝,只有气道冲得窗帘纷乱,如他被搅得惊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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