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河

门却吹烫了铁栏杆。

    小翰一直走一直走，虽然是软弱无力的小步子，可他一直走。

    要去哪儿？学校已远远地落在太阳滚热的怀里了，而他似乎要永远装着一腔冰砣，散发着战栗的寒冷。

    他拐过被烈日烹调着的华行街的尽头；来到城中村的边缘线；越过四围院的狭明悠长和热雾弥漫；闻过粘连在墙角里的公共厕所和垃圾堆；绕过修车行前沾满油污的回收车辆和锈迹斑斑的铁堆。

    有路他就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走。膝盖走的不再疼了，头走的慢慢地抬起来了。心寒如雨已经零落在身后的路上。

    妈妈那像山一样背过去、溢满了抛弃的背影，销融在榆树林里的浓荫下。弟弟的哭泣让小翰眼中收不尽的泪水迷成雾。子暄对不起，是哥哥吓坏了你。“扑棱棱”一声，呆住了小翰。原来他一脚惊飞了睡在草丛里的小雀，扑棱棱远飞的小雀也带走了他对弟弟伤成迷雾的歉疚和自责。

    这一片密密的草茵是绿绿的温柔，温热的风吹拂着小翰心田里依依的绵绵细草，也沐浴着小翰素白的脸颊和瘦小的身体。不远处的水光在太阳下潋滟着招摇。小翰已感觉不出那一团冰坨到底在哪里了，像消失了一样。

    这是小翰经常来的落星河。他自己的河，自己起的名字。这儿有他喜欢的荇叶，团团圆圆地飘曳着；有灰褐色，肉肉地躲起来的小螺；有长在泥土上纤细的立丝，顶着一个红色的小珠，晶莹剔透。他喜欢一脚踩出来的泥鳅，慌慌地游走；还喜欢踩在水面上的水蚊子，晃晃悠悠的，总也掉不下去。

    所有的这一切都曾安慰过他。

    在常人看来最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小翰心里的至宝，他认为这是大自然馈赠与他的，犹如母亲。母爱就是这样的吧，护我周全，也逗我开心。他从出生不久就一直在失去，想要得到的像流沙攥在手里，越用力流走的越快，摊开手掌，剩在他手里的，是贫瘠的命运。

    泪就在小翰贴近这一片河影的一刻奔出来，哇啊啊……挥挥洒洒。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哭，将这些年来隐忍积压下来的泪水倾数倒出来。他小小的心已被爸爸妈妈的漠别与抛弃镂空了本应该快乐无忧的血肉。现在是他们给的满满的悲恸与这个世界给他的孤单无依。

    人生就是这样啊，我们之所以痛，是因为心中有爱，还相信爱，也非常渴望得到爱。

    这是世间又哪来的那么多生性凉薄之人啊，不过是伤透了心。

    小翰如此地依恋这里的温柔，也常因不能天天来而倍感失慰。他有些累了，软绵绵的累，坐向一块平整的水石，虽然湿湿的，可是没关系，因为他的心也是湿湿的。

    他的眼神望向落星河倾诉着心事，眼泪和小鼻涕也跟着一起倾诉，时不时地吸一下鼻子，牵引着那一小串流涕忽隐忽现。小眼泪滴沥沥地滑落，摔碎在怀里。

    泪光粼粼，水光粼粼，一切都恍惚了。小翰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早饭，到中午放学就已经饿透了，中午吓的没吃几口饭。昏昏的他顺势搭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将头枕在臂弯里。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