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地回到他的“家”去,寻找那个在印象中应该是一直在苦苦等待着他红颜知己:祝玉妍。
但,回家后,祝玉妍正带着一个孩子,不是他的,甚至是一个无论面貌、学识、武功全都不如他的一个男人的。
人面仍依旧,世事已全非。
失落的石之轩转身离去,身为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上前去质问。
心情低落至极,他再次遇到一个奇女子:慈航静斋当代传人,碧秀心。
她是来杀自己的,这一战心理、辞锋无所不用其极。之后,已经被江湖武林封为邪王的石之轩,不但赢了碧秀心手中的剑,更赢得了碧秀心的一颗芳心。
无论是她的容貌、她的学识,她的医术,或者是她那令人浑忘尘俗的笛艺,都足以让此时一颗心百孔千疮的邪王沉醉于幽林小筑的二人世界,全然忘却小谷之外的悠悠岁月。
可惜,隐居避世并不只是风花雪月,他与碧秀心的二人世界中也容不下另一个仆人,于是如何应对琐细而具体的日常生活,对于一向自在惯了的邪王与碧秀心,成了一大考验。
两个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每天要如何决定谁来做饭,谁来采购,谁来洗衣服,谁来倒马桶,洗亵衣……
仙子也会拉屎,而且很粗。
而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令石之轩自尊心大受伤害的事情,那就是宁道奇打上了门来,并且借着其心绪烦乱的时候,胜了一招。
当着碧秀心的面,自己败了,妻子反而袖手旁观。
邪王转身离去,而此时隋文帝杨坚登基不久,却已经有明君之相,于是他以本来的身份:五姓七望中裴家人加入大隋。
天下太平是碧秀心乃至慈航静斋的除了天道之外,甚至可以说是高于天道的另一个核心信仰。
他石之轩就要证明给她看,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实现她们的梦想。
慈航敬斋,不过如此!
站在门口,仔细盘算许久,裴矩捋着胡须,自信颔首。
这些年苦心孤诣经略西域,劳苦功高,等再让高丽不战而降,到时候不只是杨广成就古今第一圣君。
他凭借这份功绩,也能光明正大站在那所谓的四大神僧,慈航静斋面前。
他没错!
至于杨广这些年做的一些昏君之事,以及在大殿上的吩咐,和他心中所思所想的圣君有一些细节上的差异。
仔细想想,问题不大。
大隋富有天下四海,多玩玩而已,这点钱算什么。
还有那高丽所谓的大宗师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刺杀,他更是毫不担心,有他在,必定会无功而返。
此事必成!
万籁俱寂,明月高悬。
本来得意的裴矩突然想起什么,长长叹一口气。
只可惜,碧秀心已经死了。
“哎!”
摇摇头,裴矩转身,身体仿佛佝偻些许,渐渐融入黑暗。
有些事,发生了,当时似乎毫不在意,更没有半点感觉。
但当某一刻降临的时候,那些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记忆闪过,总会莫名地让人陷入低潮。
黑夜会慢慢降临,思绪更会慢慢侵蚀你。
……
宋府。
“锵,锵~”
宋玉致手持长刀,大开大合,罡气肆虐,努力半日的功夫,院里的花花草草依然茁壮成长。
“锵~”随手一扔,长刀入鞘。
宋玉致蹦到屋顶小黄猫面前,下蹲,眼睛亮晶晶,很是期待。
“乐爷,怎么样,我的刀法是不是大有长进?是不是快追上我爹了?”
相处许久,少女也聪明了一点,她发现每次不管自己怎么进步都是惜败一招,便写信请教了父亲,询问怎么样才能打败乐爷。
父亲的回信很简单,什么都没有,就一张白纸。
这是在打禅机?
少女苦思冥想,参悟许久,还是不懂。
直到有一天二叔在外辛苦办公一直到凌晨,一回家就见到她和小黄猫吃饱喝足在池塘里打架,战况激烈。
打到最后,不说整个水池的莲花和鱼都被打得飞起,花园上下,到处都是泥泞。
一人一猫更是从头到脚都是乌黑的污泥。
等自己见到二叔之时,满脸乌黑,对他露出一口白牙嬉笑。当时二叔的表情,至今让她难以忘怀。
很复杂,也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
最终二叔上下打量侄女,再看了眼到处都臭不可闻的院子,以及假山上他专门养的,奄奄一息的金红鲤鱼,一句话都没说。
堂堂江湖闻名的高手,地剑宋智叹口气转身就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宋玉致终于悟了。
原来父亲写给自己那封信的意思就是:无话可说。
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道不可言,不可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打败乐爷的方式自然不尽相同,所以父亲的方式并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对于父亲是不是乐爷的对手,宋玉致毫不怀疑。毕竟她见过天刀的磨刀石,上面第一个名字就是乐爷。
江湖传闻,磨刀石上留名,必定已败在天刀的刀下。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道在哪里?不知道!
无奈之下,少女只好每日里勤练不辍,当然每日里也坚持询问乐爷,自己的刀法如何,和他还有多少差距。
乐爷也很好,每次都贴心安慰,而且还给了准确的回复。
“喵呜~”
【狗看了都摇头。】
宋玉致:......
少女突然觉得也许父亲送白纸的意思,会不会是她现在的心情:无语?
不可能!
天刀不败!
“圣上有旨,不日朕将挥师北上,收复高丽,宋家商队务必随行,不得有误。”
“哦~”宋玉致随手接过旨意,然后扔到一边。
内侍抬头望天,天空湛蓝。
他什么都没看见。
“奴婢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