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的意思真叫人喜欢不起来。
半路捡回来的丫头?
何当归又去了一趟外院,听说孟善在书房,于是走过去敲门,无人应答,她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再出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神情略显疲惫,没人知道她和孟善谈了些什么。
这时候,孟瑄触怒圣上,被发怒的皇帝下旨关起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孟府。何当归回到松园,听说梅园里的洳姨娘和褒姨娘听了都放声大哭,闹得动静很大。
竟嬷嬷惊慌地跑上来问:“七爷真的出事了?有老爷护着,他应该不至于丢命吧?”
何当归不动声色地瞟一眼花丛后,那里蹲着两个丫鬟,似乎是姨娘们的人。于是她故意说:“我刚去问了公公,听说孟瑄犯的罪不小,不光他自己自身难保,咱们七房也要被连带着治罪。这一次,连公公的爵位也保不住孟瑄了。”
“什么!”竟嬷嬷大惊,“怎么好端端的闹成这样?不是刚封了大将军吗?”
何当归叹气:“孟瑄还不满十七,一个少年人当的官儿比他父亲还大,难保不自满骄傲,侍宠生骄。我曾劝过他两次,为圣上办事须得战战兢兢,他不肯听,反怪我多事。这次终于还是跌下来了,唉!”
竟嬷嬷摇头叹气,花丛后的丫鬟小声嘀嘀咕咕。
何当归又说:“还好我救过圣驾,皇上抬了我的品级,如今借着公主之尊,保七房里的下人是没问题的。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唉,真是一场横祸!”
这么说完,花丛后的丫鬟不见了。何当归无声一笑。
“七奶奶,夫人在凉亭里喂鱼呢,喊你过去说话。”有个细声细气的丫鬟过来传信。
何当归跟着过去,见依水而建的高台凉亭里坐了四个中年美妇,一个是苏夫人,一个是苏夫人的“跟班”洪姨娘,一个是苏夫人的“对头”李姨娘。这三位都是长辈级别的人物,于是她上去一一见礼,洪姨娘和李姨娘都起来还礼,口称“不敢”。
苏夫人抿唇不语,眯长一双漂亮的凤眸,用一种带刺儿的目光扫视何当归,从头看到脚。
何当归回以坦然的目光,心里却感觉她和自己好像大战之前的武林高手,用气场震慑对方,并挖掘着对方的破绽。心道,看吧看吧,我全身都是破绽,婆婆你尽管攻过来好了!
于是,仿佛感应到了何当归的心里话,苏夫人她出手了!
“哟,公主殿下的大礼,我可不敢当。”苏夫人垂头欣赏自己的指甲,怪溜溜地说,“您的本事大啊,闷声不响地出去转一圈,回来就由郡主变公主了!我家小七却从将军变成阶下囚,实在高攀不上你了。”
何当归有点冒黑线,虽然自己出走的时间有点长,换了任何婆婆都会很大意见,可孟瑄的事儿引头的是他爹,牵头的是孟瑄自己,发作的是当今皇上。怎么婆婆她老人家的口吻,听上去仿佛在说,我们小七的一切不幸都是让你给害的!
话说,现在找谁的责任已不重要了,救人才是当务之急吧?
洪姨娘赔笑,圆场道:“公主别拧了,你婆婆她是太久没见你,心底乐坏了,口上才这么说。”
何当归笑笑点头,好吧,这个倒没看出来。当然了,她不会跟自家婆婆计较这点小事,毕竟晚辈对上长辈,还没开口就先错了,再如何分辩还是错。
这时,旁边一道冷冰冰的视线,缠得她很不舒服,迎着看过去,是这亭子里第四位中年美妇。这妇人与苏夫人她们平起平坐,一起喂鱼,却又不是孟府里任何一位姨娘,也不是常来串门的宁国公主府的那几个亲戚。
略一猜测,何当归心里已有了数,这一位应该就是……
“喏,七儿媳妇。”苏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何当归,介绍道,“这位是何府的曾夫人,快过来,拜见你母亲。见个大礼吧。”
何当归笑脸一僵,对上苏夫人的目光,心里严重怀疑,苏夫人邀请何家母女来孟府小住,就是专门为了给自己找不自在的!这可真是……
苏夫人神色透着点“计谋得逞”的味道,好像在说,我请她们来住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刻!
何当归暗汗,婆婆啊,你的亲生儿子生死未卜,你做这种为难儿媳妇的事儿,真的好吗?要不先把婆媳间的私人恩怨放一放,先讨论一下救你儿子的问题?
苏夫人瞪眼,你敢不听我话?
洪姨娘尴尬一笑,同时,旁边的李姨娘开始煽风点火:“孟家家训首重一个‘孝’字,拜见母亲行大礼是应当应分的,不管身份多金贵都得遵守。公主,你还是……”你还是从了吧。
从了吧?好吧,从就从。
何当归认命地低下头,走到那个目光森冷的贵妇跟前,盈盈福身,“见过这位母亲。”
听得旁人有点儿愣,什么叫“这位母亲”?听起来怪怪的。
苏夫人脸一黑,拖腔问:“七儿媳妇,你这是何意?”
李姨娘不忘提醒道:“行大礼,指的是磕头礼。女儿第一次给母亲见礼,磕三个响头才对。”
何当归又浅浅一福身,慢慢退到了旁边,面容庄重肃穆地说:“回婆婆和李姨娘的话,人伦纲常,天经地义,我自幼读孔孟圣贤书长大,不敢不遵循古圣人的教诲。这一个平礼,是那位夫人能得到的最大尊重,论理,她应该还我一礼。既然说是咱们府里的贵客,不还礼也就罢了,至于磕头什么的,李姨娘你的家训没背错吧?还是说,我读过的孟家家训和你读的不是同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