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捕捉到羽箭阵的指挥官,似乎是今早那一位“看,有流星”的大内高手。他举手打了一个手势,所有弓箭手搭箭候命,动作整齐划一。
有一瞬间,何当归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了,脱身的说辞也想好了。把郡主身份亮出来,再解释说变装成这样混在宫里,是因为和长孙殿下朱允炆一起发现了皇上用的药渣里有毒物,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不过下一刻,羽箭阵的前锋冲到门口,一脚踹开守门的老宫女,再一脚踹开门,马蜂群般涌进去,桌倒椅子翻,针对的好像并不是房顶上的她。
然后,七八个络腮胡须的男人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小鸡子一样拎出来。毛发之茂密,足可以与公公之流区分开来,在宫闱里开发出这么一批雄性动物,一场大风波已然能够预见了。
屋里面,祁沐儿的哭声停了,一排宫女端着盛清水的盆、女子梳妆用的各色物品、浅粉色的精致宫装,鱼贯走进屋里,为祁沐儿梳洗装扮。发现她很久没洗澡的灰头土脸,又迅速抬来了花瓣桶浴。
从屋顶的缝隙中看进去,祁沐儿身上的衣衫七零八碎,眼睛哭肿成核桃,看上去好不可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祁沐儿从进门、惨叫到被解救只是一个弹弹指甲的工夫,连何当归都要以为祁沐儿的清白经受了不小的考验,为她鞠一把同情泪。
直到周围的百人羽箭阵撤退,屋里的祁沐儿也洗得白白嫩嫩香酥可口,包进华贵衣料里,被一乘飘纱无顶轿抬走——这整个过程里,何当归只是安安静静地伏在屋顶上,也没有人和箭再光顾过她。
纳闷啊,若是那些人根本没发现她,那射伤她的箭支从何而来?难道是流箭误伤?跳下屋顶检查发现,连窗户纸都是完整的,如果真是不长眼睛的流箭,她的运气未免太好。
“咝——”小巧的耳垂火辣辣的扯痛,看血色是无毒的,所以只简单贴了块膏药。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青儿,进宫前给她下的任务是“送点心给祁沐儿”,点心馅里有一封油纸信,本来打算拉祁沐儿做同盟。可见识过祁沐儿与瓷枕不可不说的故事后,何当归直觉着计划需要改改了。
老虎一样强大的对手,不怕;小猪一样的队友,我忍;狼狈为奸的同盟,万万不能找,万一给你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这位小哥,能给俺带个路吗,俺迷路了还灰常滴赶时间。”
听到这个嗓音,这个语气,何当归偏头走路的身姿蓦然一僵,嘴角抽搐着回头。这家伙,怎么到处都有他?他不是蒙古贵族的遗老遗少,最讨厌大明皇宫,最厌恶跟姓朱的一家子打交道吗?!
怎么最近扮完朱元璋的外孙女李仙茜,又扮朱元璋的侄孙子朱赞仪,他还上瘾了不成?这个变装狂柏炀柏!
明亮的日光逆着视野,巧妙勾勒出一位翩翩贵公子的非凡身影,杏子大眼水汪汪的注视着你,星河璀璨也比不上他的顾盼生辉。淡黄底子的鱼纹缎衣袍,领口处露着暗银的镂空木槿花镶边,与之相映成趣的是俊颜文雅一笑,左上方那颗闪闪发亮的黄金牙。数不尽的风流骚包,道不完的骚包风流。
“小哥,小哥?”芙蓉花般妖娆的磨砂嗓音,天真无邪地轻唤,“你给俺带路嘛,俺有钱!”
何当归收回对黄金牙的注视,眯眼打量着“柏氏冒牌”靖江王朱赞仪,堂堂藩王之尊一身全套的行头——头顶的发箍,价值一座宅院那么多钱的宝玉镶宝石;小细脖子上的项圈,价值一条街的波斯手工切割玉石;腰带,金银丝编织的,绣着大朵大朵的……吐舌菊花?
手里一把孔雀开屏的折扇,象牙骨上贴着双层金箔,银粉大字写着李太白的《将进酒》摘诗,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你认识俺吗?干嘛这样盯着俺看?”他笑得像花蕊的顶端部分,明媚灿烂地召唤春天快回来。
“呐,你觉得和燕王、宁王、‘玉面郎君’孟瑛三个人相比,俺能排第一还是第二?”
“比起那个……”何当归咽下口水,伸手戳了戳[冒]靖江王的淡黄锻制外袍,十分忐忑地告诉他,“宫里和整个皇城里都不能衣着带有黄色,只有当今圣上能穿明黄,皇后偏黄,皇贵妃和皇太子次之,这是宫里的常识中的常识,穿错了要掉脑袋的,诛九族的那种。”
“诶?”
“当然了,你姓朱的话就只砍你和你的老子、儿子,稍稍轻一点儿。”
“诶诶!!”
无力抚额,“您大爷从宫门走到这里,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吧,都没人告诉您吗?”
“貌似……”
继续好心纠正[冒]靖江王的衣着品味,“除了颜色要注意品制,衣饰的花样、绣边也不能乱来,木槿花是贵妃们喜爱穿的,一般人都不敢跟那几位撞衫,至于菊花……是当今圣上最讨厌一种花,因为饥荒兵马的年代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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