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二人的对话,这卢知州好像也没什么过错,就算他表妹自己心里有点儿想法,也未必跟他告白过,他一个粗心的男子,察觉不出也有可能,不该武断地判定他是花心萝卜。
于是,公平公正的判官何当归,又换了好点的声腔,让卢知州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给讲讲。卢知州最近都不沾家,他自己也没弄清楚几样,而珍珠又体虚不能多说话,故此一席话听完,何当归只得了几件还算有用的信息,于案情却没什么实际帮助。
原来,自打寡妇蓟老夫人和她女儿登门拜访后,卢知州他们夫妻就骗蓟寡妇说,珍珠是小户之女,之所以三十大龄才出嫁,是因为相士早年批过她是个旺家的命,所以被她的父母留大了年纪,耽误了婚嫁,等父母去世之后婚嫁就更没着落了,一年年误过去才误到了三十岁上嫁人。蓟寡妇听了就瞧不起珍珠,第二日就夺了她的当家钥匙,在府里横行起来。
祸不单行,珍珠守着屋子安胎也安出是非来,蓟寡妇叫了一个戏班子来唱戏,喊珍珠出来听。好巧不巧就唱的《王三姐告夫》,是根据“现实故事”改编的一个戏目,至于“现实人物”是谁,就不言而喻了。珍珠以为自己身份曝光了,叫演这个戏不是讽刺自己么,她心里一堵,当时就晕过去,后来醒了也懒怠见人,就装睡装病起来。
偏又有庸医说她染了时疫,蓟寡妇听了立马让人隔离了她的院子,除了槐花之外,别人一概不让进。卢知州病急乱投医,找不着好大夫,竟将一个马神婆带回家里来。
何当归听到这里,斥一声“糊涂!”卢知州却解释说,是那婆子主动找上来的,旁边还有人吹捧她是王母娘娘附身的仙姑,他才带回家里来。可是来的人里面,不光一个马神婆,还有珍珠从前的丈夫、小叔子和小姑子,都扮成道士道姑进来跳大神。而卢知州被蓟寡妇拦在门外,而屋里只一个羸弱的珍珠。
只跳了两下,化身马神婆的道姑太善和另外三人,统统显出原形来。太善要钱,张口一千两;另外几个就更吓人了,他们在她屋里一通翻找,取走她不少贴身小衣和私密物品,说改天再找她“谈心”。当时珍珠想喊出声,喊人过来,又怕太善他们抖落出自己曾嫁过人的旧事,让蓟寡妇听见,就更看扁自己了。只得忍辱含垢,凭着他们在屋里翻找,又对她评头论足。
待那几个黑心鬼走之后,槐花进了屋子,珍珠强撑的精神再不能支持,只说完了那四个人的身份,就一头栽晕过去。装病,装病,于是她真的病了,请了三清堂的马大夫来开了方子,几斤药吃下去也不见好。青儿倒是天天来,本要叫何当归来瞧瞧,可那几日里,何当归自己也是三灾八难的没断过。
珍珠还另有一般心病,就是她有一次无意瞧见,槐花红着脸给熟睡的卢知州披衣服,完了还偷偷亲吻他的面颊。珍珠看后心里堵着,愈发连槐花都不亲近了,身边没个可听用的人,青儿虽然热心,到底年轻不经事,在蓟寡妇手里吃了几回亏。
后来青儿神神秘秘拿来两粒“百灵丹”,非要叫她吃,说吃了包好。她吃后果然见效,身体有了力气,下地走了两日,冷不防收着了一个纸条传书,说还想要“百灵丹”,就让卢府后巷取。珍珠以为是青儿调皮,引逗着帮她排遣寂寞,不盯防就去后巷找青儿,可一头撞上的人,竟是她那个魔鬼前夫!然后,紧跟着来了一大群人,卢知州、蓟寡妇、蓟小姐蓟樱桃和家里的下人,全都目睹了魔鬼前夫抓着她双肩的一幕。
卢知州当时就阴沉了脸,蓟寡妇也旁敲侧击打听出了真相,冷嘲热讽,让珍珠抬不起头。卢知州嫌家里太烦闹,就躲去知府衙门里忙公务去了,珍珠自己在家伤心不及。隔日,青儿再来探望,听闻此事大吃一惊,因为她从来都没拿过什么“百灵丹”给珍珠吃!她前两日被事情绊住,根本没工夫来卢府!——珍珠听后心绪沉重,疑神疑鬼,又添了两分病。
何当归听后思忖,能假扮青儿,惟妙惟肖到让珍珠也不能拆穿的,除了柏炀柏,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柏炀柏的“百灵丹”可能真是什么灵丹妙药,而且他虽然爱捉弄人,爱暗地里搞怪,心眼却不坏,所以一定不是他设计陷害珍珠。十有**,是让坏人钻了空子了。
这就是卢家最近的一烂摊子家务事,自从那回“会前夫”之后,卢知州夫妻间有了点隔阂,可双方毕竟还有冲不淡的情意,半月过去也就又和好了。谁知安生日子没过两天,先有下人来回报,说槐花投井淹死了,有人亲眼看见是珍珠推她下去;紧跟着又惊闻,蓟寡妇也死了,被砒霜给毒死的,那蓟樱桃第一时间报了官。展捕头及其手下,还有一个仵作火速赶来查案。
勘察现场之后,仵作验出被淹死的槐花,死前也是吃过一点砒霜的,而蓟寡妇服食过大量砒霜,足够毒死一头大壮牛的,且她死前曾大呼曰,“秦珍珠害我!找她偿命!”很多伺候的下人都听见了,连卢知州也听说了。还有下人爆料,珍珠曾目睹过槐花偷亲卢知州,最后珍珠“咬牙切齿、满面阴沉”地走开了。这下子,杀槐花的动机也齐备了。
最后,展捕头还在珍珠房间的内室找到了一包砒霜,遂要锁拿她去县衙里问话,卢知州死拦着不让拿人,问珍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自己心里也就疑惑了,于是仰天长泪,感叹家门不幸,难道……真的是他的爱妻,毒杀了他的姑姑?这才有了何当归初进卢府时见到的那一幕。
何当归听后问珍珠:“除了槐花,你最近用的贴身丫鬟是谁?从哪儿指派来的。”
“有两个,都是姑母安排的,”珍珠答道,“姑母主理着家中大小事,我也就再没上过心,连那两个丫头叫什么名字,我也懒怠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