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个“道圣”几乎是家喻户晓,尤其是在西北那块儿,都快将他神化了;而孟兮的“齐央魔主”的受众范围就小多了,大概只有真正行走江湖的人才听说过,并敬仰畏惧。这样一算,柏炀柏的名气至少比孟兮大十倍,可何当归觉得,从个人气度和底蕴上讲,孟兮的本事比三个柏炀柏那老小子绑一块儿还有看头。这么一推论,柏炀柏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假货,孟兮则是名过于实、深藏不露的真货。民谚说的多好啊,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何当归还未答话,柳穗的桔子又送道嘴边,同时孟兮说:“我已经让她睡着了,有什么话你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啊……呀……唔……”何当归偏头看到柳穗合着双眼,心中一惊,忘了自己现在变哑了,想惊呼一声“睡着了?她还给我喂桔子呢!”可开口后又是一串单调无意义的音节,让她心中一阵低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刚刚一醒了发现此事,她就给自己搭脉瞧过,并不见任何异常,就像她完全瞧不出,孟兮说的那个“不孕之症”一样。怎么分析她的脉象,都是健康清爽,既没有沉珂,也没有新疾,更无中毒迹象……唉,连续几番遭遇,她都快质疑起自己的医术来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心中难过之余,右脚踝和左臂处传来了一阵阵刺痛的感觉,她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两处伤是她作孽跳城墙时留下的骨折重伤。怪事啊,她从冰窖里出来的那日,根本不受骨伤影响,就跟没受伤一个样,怎么事隔两日,又突然间这么疼了!是那天的情况不正常,还是今天的她有问题?咝——她倒抽冷气,真的好疼,像浸入凉水中的关节疼。
她用腹语呼痛道:“师父救命,我的右踝和左臂疼得受不了,酸疼酸疼的。孟瑄呢?他醒了吗?”本来还打算好好照顾他,像孟瑛说的那样伺候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睡就睡了两天……咦?她是怎么睡着的来?企图偷一阳指口诀,遇着吃人魔头曹刚直,和陆江北喝茶聊天,给高绝烫脚取镖,然后,突然肚子疼,疼昏过去了!
这时候,她的嘴唇上还是黏着一片蜜甘桔,闭着眼睛仿佛在睡觉的柳穗,也没断了给她喂桔子,大有她不吃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何当归只好张开干渴的唇,含住那片桔子,还没开始嚼呢,下一片桔子就又贴上来了,她撇开头,都撇不走那片黏腻腻桔子。
“蜜渍桔子对你的嗓子有好处,”孟兮又开口讲道,“饮马镇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大吉了,我一说你需要吃蜜渍桔子,彭渐那小子立刻连夜去旁边的落日镇买来蜂蜜和甘桔,坐快船撵上咱们的船,就为了送此物。此物须得干渴时吃才能作药,而且桔子中也有汁水,你再多吃几个就没那么干火了。”
何当归听完第一句,二话不说(丫的根本没得说)就开始配合柳穗的喂桔子动作,一口一个地猛吃,当成药吃。一边吃,她一边用腹语问:“师父你不奇怪我怎么会说腹语吗?”
“瑛儿告诉我了,说什么你精通腹语术,”孟兮语带笑意,“如今一听,却是差强人意,只能算是‘能听懂的人话’,算不得‘精通一术’。”
差强人意?好吧她也从没自称精通过。何当归嘟着嘴巴嚼桔子,腹语问道:“师父瞧不上我的腹语,那您一定腹语很厉害啰。”心中有一点疑惑,彭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不是在京城太子府当文笔吏么,只是把话没问出来。她最后一次见彭渐那小子,好像还将他给得罪了。
“我现在用的也是腹语。”孟兮告诉她,“用腹语可锻炼小腹肌肉,长此以往,有无穷妙处。”
何当归诧异回头,屋中昏暗,看不分明,下一刻桌上的花梨瓷边灯盏自己跳出一束火苗,照亮了整个儿室内,而此刻屋中的三人,并没有一人接近过那盏灯。何当归大概明白这是孟兮的高明手段,心中不免惊叹道,什么样的武功能达到如斯地步,连动作都省了,只是静坐着就能凭意念操控物体,还能点火?
“我晚上不喜欢点灯,又见你睡的很香甜,用不着灯,就给柳穗下了一个不点灯的冷字诀。”孟兮又说,“瑄儿的事你不必担忧,我见他也睡得很沉,再掐指一算,他这一觉至少要睡足六日六夜,不宜惊动,于是先命人用一叶轻舟将他送回扬州别院,静养去了。至于你的嗓子,我是听瑛儿说的,之前那段晓楼对你因爱生恨,曾交给瑛儿一瓶药,说是下在你的饭食中,让你吃了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巴一动未动,果然是在用腹语。
“段晓楼?”何当归诧异地睁眼,径直反驳道,“不是他,绝对不可能。”
孟兮点点头,刚要回答什么话,这间船舱外面却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吵闹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叫嚣着:“你这只沙文主义的猪!太阴险了你,真是没看出来啊你,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硬,你比高绝还冷酷无情!”
“高绝?”接话的是孟瑛的声音,“哦~~~原来,你的心上人是高绝!好啊,我终于知道了!”
何当归在船舱里登时双目一亮,这是青儿的声音,是青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