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乱地披在脸上,和她流出的泪水一起粘连在莹白的面颊上,真是她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失去儿子的伤痛,再加上丈夫最近这段日子里跟她越来越疏远的恐慌,终于让她彻底失控,借着给儿子哭丧的机会,把这些日子里受的委屈尽数喊出来。
罗白前也非常气恼,不甘示弱地吼道:“董心兰你发的什么疯,我自己的儿子死了我怎么可能不伤心?!昨夜我从大门口得了信,一路上就往这里跑,拐弯的时候确实摔到了腰,还看见了一大群老鼠乌压压的一大片,就从我脸跟前跑过去,唬得我差点丢去了半条性命!等我一瘸一拐地赶到这里,竹哥儿他已经咽了气,我就是华佗再世,就是得了老太爷的所有真传也救不活他呀!我又伤心又难过的,腰就疼得更厉害了,去耳房略眯一眯眼怎么了?你这个无耻的疯妇加荡妇,莫不是被我发现了你不守妇道的证据,你就在这里故意撒泼,想要蒙混过去吗?”
说罢,他把一条男子款式的腰带扔在地上,冷冷地说:“这是一条用过的旧腰带,我从没有印象自己曾佩过一条这样的腰带,这分明是其他男人的腰带!而且就藏在你的瓷枕下面!哼,董心兰,若不是我刚才偶然碰歪了瓷枕,也看不到席子下面还藏着这种东西!你快说,这是哪个野男人的脏东西?”
董氏大哭道:“冤枉啊冤枉!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守着我的竹哥儿喂他吃饭吃药喝奶,满屋子的下人都可以作证,我怎么知道枕头下面会有那个东西!”
罗白前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俊美中透着阴冷的面容上挂着一副要吃人泄愤的神情,见董氏一直捂着脸哭个不停,罗白前咬着牙花子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清贵世家里出来的嫡长女,还会做这些下流勾当!今日不管你肯不肯说出那奸夫的姓名,物证已然在此了,这条偷人的罪名你不承认也得承认!董心兰,等我将此事禀明了老祖宗和我父亲,一封休书就把你打发回董家,让董家重新教一教他们的好女儿吧!”
“呀——”董氏突然疯了一般地从地上跃起,径直扑到罗白前的身上,忘乎所以地厮打起来,口中发出了凄厉的呼叫,“啊呀,罗白前!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我瞎了眼才住进罗家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我真是瞎了眼啊!三姨母啊三姨母,你坑死我了,你把我坑得好苦好苦!我的命真苦!”
董氏口中的“三姨母”就是罗府的大太太,罗白前的嫡母赵氏。赵氏自从二十三年前生下大小姐罗白英之后,就患上了不育之症,所以半年之后大老爷又纳了一个贵妾,生下了罗白前。几年之后,那个贵妾外出去寒千寺进香的时候死于非命,赵氏身为嫡母,就顺理成章地把五岁的失去生母的罗白前抱过去抚养。
罗白前小的时候也算比较乖巧懂事,赵氏待他也不在嫡女罗白英之下,可是这对半路母子毕竟比不上亲生的感情好,等到罗白前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就对嫡母显得愈加生分了。
四年前,赵氏生出了一个主意,要把自己二姐的女儿兰姐儿说给自己的庶子当正妻。这样一来,不仅自己跟庶子的关系近了一层,将来小两口生的孩子还跟她有血缘关系,长大之后一定比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贴心。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氏在罗家老太太处和她二姐嫁过去的福州董家之间来回奔走,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说通了这门亲事。因为彼时,待字闺中的董氏正在跟另一家的一位贵公子议亲,董家差点儿就要收下那一家的聘礼了,却生生地被赵氏给拦了下来。
在董府小花园的凉亭里,董夫人和董大小姐招待赵氏喝银针茶,吃福州的特色小吃。
赵氏把茶盅一放,语重心长地劝她的二姐和外甥女说,自来身为女子,挑一个好的婆婆比挑个好相公更加重要,毕竟相公不是整日能见着面的,而婆婆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长辈级人物。若是不幸摊到一个苛刻的婆婆,那兰姐儿往后的日子可就苦了,我可是听说,有一些婆婆特别喜欢给自己的儿子纳妾,故意去使坏,分散儿子对儿媳妇的关注,尤其是在儿媳妇生不出大胖小子的时候。依我看,这一门亲事实在不怎么保险,因为小两口能不能立刻就生出来,能不能顺利地生一个小子,那都是要看天意的。到时候,若是那一家的婆婆等不及抱孙子,然后往兰姐儿相公的院子里塞进去一堆狐狸精,那兰姐儿在那一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见到二姐和外甥女都有所动容,赵氏又开始猛打亲情牌。她紧紧拉着她二姐的手说,可是我这个婆婆就不一样了,我是兰姐儿的亲姨母,从小看着兰姐儿长大的,我家的英姐儿又不是个贴心的人,因此我喜欢兰姐儿犹胜过我的亲闺女。往后等兰姐儿嫁过去,她在大房那里就是排第一的,连英姐儿和前哥儿都要靠后站!婚后的一两年内,兰姐儿若是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固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怀不上,我们罗家里从老太太到兰姐儿未来的相公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国手,世上就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病。而且,只要兰姐儿愿意嫁过去,那么我这个婆婆就绝口不提给儿子纳妾的事,若是他们小两口一直都是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那前哥儿自己也不会去纳别的小妾,这样兰姐儿就能一辈子独占一个相公了!
一番话把董夫人和董大小姐说的都动了心,当下就去回绝了前一门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