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处,县丞孔孟凡不顾急奔时脱飞的官靴,光着脚丫跑到县令文朝衣那喊道:“文大人,出大事了!四个城门全部封闭,守备署的人正在全城抓捕商户,几乎所有商铺被洗劫一空,他们已经动刀子杀人了,但凡稍有抗拒者,无任何理由,一律被当场斩杀!”
“这是要反了啊!”
文朝衣靠坐在假山石上,拎着酒壶喝了一口,“反了?”
揉了揉醉眼,又道:“反之前,不是得把咱俩抓了再说么,杀官造反嘛,哪有先抓商人的。”
“这……”孔孟凡一时为之语塞。
文朝衣轻轻一笑道:“你若是担心,就在我这后堂待着吧,我觉得他们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别人不清楚文朝衣的底细,孔孟凡是知道的,天启二年的状元郎,才华横溢眼光独道,读书人里的翘楚。有了他这个判断,孔孟凡不禁松了口气,躬身一礼道:“多谢大人关照。”
文朝衣却是没再看他,拔弄了下自己零散的乱发,抿嘴笑道:“有点意思!”
……
随着安东卫指挥使李永新的被拿下,怀仁城内的抓捕行动接近了尾声。
守备署衙外的空地上,挤满了各大商铺抓捕的掌柜伙计等人,他们一个个狼狈不堪,不少是浑身带血,被打的遍体鳞伤。
“跪下!”
“跪下!”
莽字宫战兵队的悍卒们穿梭在人群之间,铁甲在阳光下明晃晃耀眼,凶神恶煞般挥舞刀枪四指,喝斥声此起彼伏,逼迫众人面朝守备署大门方向下跪。
有人倔强不跪,当即被踢断双脚,痛的惨叫声起,看你跪不跪!
更有甚者,寒光一闪,鲜血冲天而起,脑袋都被直接砍飞了,压根没任何商量的余地,当即吓的跪下一大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是小命要紧。
真敢杀人?代王府贺典薄被这情形吓一跳,稍一犹豫,后面立马有人揪住他脖子往下一摁,同时膝盖后面被重重踢了一脚,结结实实噗通跪地。
冷笠赵大壮几人与牛有德宁伤等人在署衙门口会面,看看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心绪有些悸动,这些人后面代表了边地的各个势力。
掌柜与铺子里的伙计分成两块跪着,泾渭分明。
而代王府的贺典薄和七家商铺的掌柜,以及班头李坎,被拖了出来,在最前面最显眼的地方跪了一地,一个个被打的半死不活极为凄惨。
这些掌柜一个个两眼冒火地看着守备署的大门,多少也有些敢怒不敢言,好汉不吃眼前亏,待回头再来算这个账。
冷笠对他们的恶毒目光视若无睹,静静站那等着。
……
四周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街头巷尾,及守备署外四周的屋顶上。寂静无声的拥挤人群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里,惊奇,惊讶,难以置信的情绪充斥在众人的脸上。
镇抚司朱颜、经历于清教、吏户礼三房直领秦秉文,挤在一处角落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于清教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他们这是要干嘛,难道要全杀了不成?”
朱颜苦笑道:“摸不透呀,就为了赌一口气,捅这个马蜂窝?现在杀得痛快,事后如何收尾?但我觉得,他们并不像是莽夫。”
他的眼光落在了代王府的贺典薄身上,当众斩杀王府的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么多熟悉的有强大背景的掌柜们,一个个跪在众人眼前。
这场面对了解那些掌柜背景的人来说,很是震撼人心,对那些侥幸没事的商铺掌柜来说,这场面极具震慑力!
嗒嗒嗒!
走路时铁甲晃动的摩擦声有节奏地从守备署传出。
牛有德、冷笠、赵大壮、宁伤等人皆是回头看去,旋即左右退开分列两旁,朝大门内拱手行礼。
这里的变化立刻让四周肃静一片,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倾听那轻微传来的清脆脚步声。
炫丽阳光的映照下,一个身披精致山纹铠甲的俊秀年青一步步走出守备署衙,步履沉稳,神态自若。
也许是众人心境受现场环境的影响,来人的出现让人内心跟着肃然起敬。
方景楠脚步一顿,襟立在署衙门口,清秀的眼眸扫视着眼前众人。
哗啦!一片铁甲撩动的集体哗啦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所有兵将集体向站在署衙门口的人拱手行礼,这种气势给周边围观之人巨大的压迫感。
仿佛这个人就是天下心核!
没见过守备官的人,此时全都误以为他就是怀仁城新任守备了。
方景楠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又是一阵铁甲哗啦声,诸人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