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你有一丁点的犹豫……那就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我不是在建议你,我是在哀求你。”
面对老人的哀求,埃德蒙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怎么也无法说出话来。
他确实有了“一丁点的犹豫”。
但这种犹豫,不是来自于对瓦朗蒂娜的家世和财富的觊觎,而是来自于对老前辈的怜悯。
回想侯爵当年作为一个国民议会议员,在大革命当中纵横捭阖,面对山岳党的追杀面不改色,何等英雄了得,却没想到到了暮年,却要低下腰来如此哀求自己。
他如此想尽办法为维尔福保命,作为一个人,他肯定道德有亏,但作为一个父亲,却又合情合理。
正因为对这位老前辈尊重和怜悯,所以埃德蒙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决绝的话来。
“您……您今天所说的话太过于意外了,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我……我没有办法给您回答。”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用干涩的嗓音做出了答复。“我们现在情绪都不太稳定,等以后再谈论这个问题吧。”
“我明白了。”侯爵缓缓点了点头。“那好,我们以后在合适的时候再谈,反正现在三年之约还没有到期,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表情凝重,但是他的心里却舒了一口气,毕竟虽然刚才伯爵第一反应是暴怒,但最终却并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这就意味着他的内心当中产生了些许的动摇,不管这种动摇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反正至少说明他的意志并不是不可以撼动的。
自己给出的价码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几乎是付出一切来换儿子一条命,哪怕他的报复心再怎么顽强,也有理由得到满足了。
【在原著当中,维尔福检察官是身败名裂之后,目睹自己续弦妻子带着儿子自杀的凄惨场面,然后精神崩溃疯掉了,基督山伯爵在满足了自己的报复欲之后并没有杀死对方,甚至还自我怀疑‘我是不是报复太过头了’,伯爵确实是个好人……】
他知道,现在他身处在困局当中,他既不想要像一个懦夫一样阻止伯爵进行合理的复仇;也不想要自己的儿子真的在复仇当中丧生,所以现在提出的这些条件,已经是他面对眼下困局当中能够找到的最好办法了。
这甚至不能算做牺牲瓦朗蒂娜,毕竟倘若她真的在未来嫁给了伯爵,那么除了年龄差距大一些之外,这桩婚事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他一直是个执着坚定的人,无论认准了什么都会坚持到底,当年他在国民议会当中有勇气反对罗伯斯庇尔,现在自然也有必要的勇气去在暗中解决掉面前的困局。
事在人为,只要肯投入足够多的代价,没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礼貌地向伯爵微微躬身,然后悄然走出了书房,而伯爵却好像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继续留在书房当中沉思。
不过,侯爵在告别伯爵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原属于唐格拉尔的豪宅,而是悄悄地走到了爱米丽面前。
“女士,您能否为我抽出一些时间?”他彬彬有礼地问。
爱米丽虽然过去曾经在巴黎社交界当中混得如鱼得水,但面对着这位赫赫有名的老贵族,还是明显心虚气短;再加上侯爵现在位高权重,她哪里敢拒绝?于是连忙点头。
“您这是哪儿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阳台上。
这座豪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从阳台上,可以以绝佳的角度,将旁边的小花园尽收眼底,此时,阳台上吹着冰凉的风,花园里则盛开着山茶花和水仙花,姹紫嫣红好不美丽。
在之前因为伯爵有意遣散仆人,造成豪宅的维护人手不足,所以花园有些破败,不过自从罗马王进京、大局已定之后,爱米丽不再有所顾忌,又重新招募了必要的人手,几个月时间里这幢豪宅又重新焕发了生机,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显眼。
“您很幸运,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面对着楼下的小花园,诺瓦蒂埃侯爵轻声说,“您摆脱了那个除了有点钱之外一无是处的唐格拉尔,转身得到了仪表堂堂、才能出众的基督山伯爵大人的爱宠,甚至连房子都不用挪动一下……”
爱米丽的眉头陡然跳动了一下。
无论以任何标准来说,这是在当面揭短,摆明了在冒犯自己。
她脸上那种社交礼节性的笑容陡然消失了,然后瞪了侯爵一眼。
“我不太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先生。”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诺瓦蒂埃侯爵冷笑了一声,“爱米丽女士,就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您一直都在谋求让自己成为基督山伯爵夫人,为此还曾经拜托我的儿子给您办妥了婚姻无效手续,摆脱掉了讨厌的唐格拉尔夫人头衔……”
“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眼看对方继续在揭自己的短,爱米丽一听就火冒三丈,于是大声呵斥了对方。
“那么,您不否认我所说的话咯?”面对爱米丽的怒火,侯爵不光没有任何退缩,反倒是继续追问。
爱米丽涨红了脸,如果不是畏惧对方的身份地位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一耳光甩过去了。
“侯爵,您毕竟出身名门,我原以为您至少知道什么叫做礼节,却没想到您竟然如此粗鲁无礼!您面对一位弱女子,却说出这样阴损刻薄的话,难道您不觉得可耻吗?!”爱米丽气呼呼地怒视着对方,她的措辞,以巴黎社交场上的标准来说,已经近乎于辱骂了。
“好了,我觉得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祝您心情愉快。”说完之后,她提裙行礼,准备告别这个可恶的老东西。
“不,您理解错了,我恰恰是在尊重您,女士。”然而,就在爱米丽准备离开之时,侯爵却冷冷地开口了,“比起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冰冷的戒备才是真正的尊重。我一生当中已经见过太多因女人而死的倒霉蛋了,几句风月场上的挑拨,或者几句故意示弱的哀求,曾经害死过多少才华横溢的人啊!所以,对您这样风姿绰约的上流社会女士,我绝无半分轻蔑,相反却有太多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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