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眼下,什么科举,什么大儒,都且还是小事。
大事是:
灭蝗。
久旱出蝗,果然是久旱出蝗。
小王村一带只得去年那一夏秋的旱,然而整个天下,至少当今天子辖下,却竟有小半土地,乃是自前年起就陆陆续续地旱着,北方草原上据说也是水草艰难,也就是这些年委实给□□与当今俩父子大怕了,不然,少不得又要往南边“打草谷”了——
如今,据说是往更西、更北的地方祸害去了。
中原之地方才好些,却也亏得是之前几年大抵还算风调雨顺,当今又难得耐下性子,没再一攒下钱粮就折腾着要北伐,如此才熬得住。
可蝗灾一来,当今那样能打得北方外族闻风丧胆的铁血皇帝,都不禁头疼得很。
事实上,在蝗灾真正来前,钦天监正、大弘农等人上书这久旱出蝗的可能性时,当今的脑袋就已经大了一圈。
当今是个马上天子,他出生在□□征战天下——
更准确地说,是□□起兵不久,最是艰难的时候。
那时候刚有楚家慧眼识人,举家相助,□□还是很难,当今的幼年也几乎全是随着□□皇后在后方清苦度日、又或者随着□□颠沛流离的记忆。
待得稍微长成,不过是脚掌勉强能够着马镫的年纪,就是金戈铁马、血沫横飞。
他是个踩过无数血肉尸骨,才成就帝业的天子。
这样的人,悍勇坚毅,但在有些常人不能理解的小问题上,也会意外的偏执迷信。
例如,他就信“乌鸦嘴”。
出兵的时候,他不忌讳谋士未虑胜、先虑败的周详。
但治国的时候,尤其是在已经给旱灾闹得头都大了一圈的时候,听说人提起什么久旱出蝗,当今却真的有一种,要把乌鸦嘴的混蛋祭天,好求个诅咒胡言不至于成真的冲动。
若不是太子仁厚,抢在他发怒之前柔声换了话题,回到后宫,又有皇后横眉怒目拍着楚铮特特让人快马加鞭先呈送上来的:
“阿铮也是一片好心!事情不出自然好,若真有个不好,先准备着总比全无准备的强许多。楚家为陛下大业几代人都搭上去了,阿铮更是个顶顶好的好孩子,陛下倒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帝好无辜,他哪里知道大弘农和钦天监是因为楚铮送来灭蝗图,才跑到他面前乌鸦嘴……不,好意谏言的?
对他来说,楚铮自然是极好极好的,楚家一门忠烈,楚铮哥弟二人,一个辅佐太子事事妥帖,一个年岁虽幼却孝顺聪慧——
皇帝待楚铮,真是比待膝下幼子还宠爱三分,若早知是因着他进献的,哪儿舍得发甚脾气?
此时在皇后陛下的怒火下悻悻,所低语嘀咕者,也不过是一句:
“这小子可真偏心,这么大事,直接呈给阿丹,却不说给我。”
阿丹,是皇后陛下的小名。
皇后似笑非笑:
“阿铮倒是说呈给您的,只是这东西他也没确认,不好经过前朝,才直接走了宫中通道——
怎么,这呈到宫里的东西,一因着阿铮说是给您的,我就不能先看看了?”
皇帝越发抹汗:
“哪能呢?我这不是不舍得你劳心吗?再说大弘农他们不也有……”
怎么就又说不好经过前朝了呢?
皇后淡淡“哦”一声:
“他们找你也是说这事儿的?倒是和阿铮英雄所见略同。”
皇帝:“……”
原来大弘农他们不是因为阿铮才来的?那为什么劈头盖脸就说是朕对阿铮不满意了?
皇帝十分不明所以。
奈何因着许多缘故,皇帝对着皇后总不自觉气弱几分,此时虽觉得皇后陛下的逻辑似乎有哪里不对,一贯“感觉皇后不对的时候一定是朕感觉出错”的习惯,也让他唯有讪讪一笑,随手翻着那:
“阿铮总想着往外跑,好在跑哪儿都没忘了送东西回来孝敬阿丹和我……只这一回拿这么,咳咳,这么要紧的东西,别是赶不回来过腊八罢?真是这小阿铮,在京的时候只说何等舍不得你我,一出门去,就甚事都忘了!”
楚铮在小王村确实耽搁得挺久,这不,且是另让驿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眼见着也都腊月初五了,正主儿却还不见踪影。
早几年,皇后都随皇帝出征在外,虽疼爱楚铮哥弟等一干小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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