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隐瞒会害死流溪舅舅吗?
你觉得他们是打一开始就知道阿爹会愧疚自责到使阿公他们误会,而多年疏远吗?
你觉得他们是明知道阿爹省下的那些东西,都是省了自己那一份,没从我们这边分摊丁点吗?”
小栓子的眉心皱巴成一团:“……我不知道。可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都不对吧?”
宫十二:“我没说他们做得对,可问题是,阿爹虽然没愿意流溪舅舅被坑了,却肯定愿意省点东西周济他们的。”
摊手,“而坑了流溪舅舅的,他们最多也只是帮凶,连阿爷阿公都没打上他们家算账哩!”
小栓子绞了绞手指:“哥哥是想说我做得不对吗?”
宫十二拍拍他的脑瓜子:
“小栓子心疼阿爹,这个很好。
小栓子心疼阿爹却还是在阿舅爷他们上门的时候,乖乖开门、乖乖叫人,这个也很好。
可是哪……
流溪舅舅那事儿另说,他们却还是养大了阿爹的人,阿公和族长太爷也没说不许他们上门进村,阿爹都省得舍得,你又何必计较那三瓜两枣的?
舍不得阿爹为了周济他人苦了自己,你就努力再努力,日后给阿爹置下大大家业,让他再周济亲人也不会苦了自己,不就好了吗?”
小栓子比较了一下——哥哥能干、辛苦之后的今年,和没有哥哥帮忙阿爹撑起这个家的往年,十分郁闷,但不得不承认,阿爹往年会一因为阿舅爹来走亲戚就过得格外苦些,都是因为自己这个顶梁柱不争气,不能帮衬家里不说,还没记得将自己的那份儿分阿爹一些!
吃油渣的时候,阿爹说他嫌腻,自己虽将信将疑,可因着嘴馋,也不去深想为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阿爹宁可吃着那磨嗓子的灰面团子还嫌腻?
冬天做衣裳被子的时候,阿爹说他不用穿那么厚的衣裳、也不用盖那么宽的被子,自己明明摸着他手冻得冰凉,却还是傻乎乎相信,那是因为他要干活儿碰了水,也不去深想既然大人睡觉不怕踢被子,那为什么阿爹还不给自己做冬被,只穿着他那身相对薄许多的绵衣入睡?
阿爹的苦,阿舅爹固然有份,自己也是原因之一呢!
小栓子一时颓然。
宫十二却弹了他脑门一记:
“哥哥教你这些,可不是让你自怨自艾的!”
堂堂男儿……不,堂堂汉子,岂能纠结在这家长里短三瓜两枣的得失里头?
亲戚之间,也免不了有东风压倒西风、又或者西风压倒东风的时候,但只要关键时刻拎得清,又或者最起码的,你落井了他不会来下石,当然能在外敌欺侮的时候还肯帮你一拳一言的,也就是了。
哪里需要计较那么清楚呢?
小栓子:“……那你还说什么渣贱哩……”
宫十二顿时笑了:
“你的记忆力倒不错嘛?回头哥哥教你背书啊?”
而后方才解释:
亲戚之间往来,这有十分的时候共享个一分半分的算是本分,有十分的时候共享个三分五分的也还算是情分,那种享受了十之七八尚且心安理得,甚至还怨人没将十二分都给他送上的……
诚然,享受的那个是渣贱,奉上的那个是自甘下贱!总归都是贱人没错,但——
“我们家原本一年能从族里得多少丝绵?而阿舅公要走多少?
我们家原本每半月又能从族里得到多少肥肉咸盐?而阿舅公又要走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阿舅公是空手上门的吗?”
宫十二索性坐下,又一把将小栓子提溜起来放在身边:
“我不是说他们带来的东西和带走的等同,哥哥只是想告诉你,亲戚之间虽讲究个礼尚往来,不好一味占人便宜,但堂堂……堂堂汉子在世,无愧于心即可。
无论是讲究到一丁点便宜都不敢占人的,还是小气到一丁点便宜都不给人占的,都大可不必。
你看,我们家前几年没少麻烦阿爷叔伯和族里头吧?可哥哥这不就都给还回去了吗?还只有多、没有少的!
所以占人便宜不怕,在自己还不够强大的时候,该占则占,只要记得还就行啦!
而别人占了自己的,只要不过分,何必计较?真过分了嘛,要计较的时候也不是你这般,只知道背后小声儿嘀咕的啊!
又不是三姑……咳咳,又不是那等小家子气没见识的哥儿夫郎的。
汉子就该有汉子的做派,大气点儿,别给内宅方寸、三瓜两枣的拘束了去,嗯?”
小栓子沉默许久,到底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