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还穿着青色的朝服,头上的官帽拿在手里。
许是因为朝服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份温润,多了一份威严。
走近来时,高大的身躯给坐着的阿琅带去了一丝压迫。
好看的人,总是自带一种气场。
他的目光深深地落在阿琅脸上。
阿琅看着他,有些惊愕,再看他手上,竟然还提着一个纸包。
韩长风又开口,吩咐门边他的随从,
“你下去盯着,不要随意让人上来。”
“是。”随从立即退了出去。
阿琅看着韩长风,诧异地问,
“韩大公子,你不会专门过来问我这个的吧?”
韩长风将官帽放在一边,打开手上的油纸包,里面是阿琅最爱吃的小食,酥油泡螺。
打开后,他朝阿琅的方向推了推。
阿琅没接,她奇怪地看了眼韩长风。
韩长风不知道为什么,眉目间清冷,别开了头去。
他的神情上,有从所未有的,像是压抑了许久的茫然混乱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了。
“你想要对付韩家吗?”
韩长风开口问。
阿琅似笑非笑地问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是我要对付韩家?难道不能是韩家多行不义必自毙?”
韩长风笑着说,“你若是真的对付韩家,倒也省了我很多事。”
阿琅轻轻眨了下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以为刚才那一家人是我故意找来,然后嫁祸给韩家的?韩大公子,你身为韩家人,难道不知道韩家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藏污纳垢吗?”
“这一家人,确实是被韩家说害,这件事情,无论谁去查,都能查个清清楚楚。”
“至于做这事的人是谁……”
阿琅笑了笑,“若不是借了韩家的势,那些人,敢做杀人夺产之事?”
韩长风看着面前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那样的俏皮,心里仿佛有一只手,揪着他的胃,拧了拧,又带走了一块什么。
“我不清楚。”韩长风漆黑眼睫半垂着,脸上的表情有挣扎,有愤怒,有刺伤,更多的是茫然。
窗外有冷风吹进来,吹拂着他的眼睛和头顶一丝不苟的发髻,
“人生走到目前为止,我头一次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阿琅沉了口气,冷静了下,抬眸对着他说,
“韩大公子,我希望往后你不要随便的出现在我的跟前,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你想要做什么,你其实都很清楚。”
“韩家究竟是怎么样的,你比谁都要清楚。”
韩长风喉结动了动,
“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静谧一片。
冷风挟着雪花吹了进来,落在那已经变冷的酥油泡螺上。
阿琅震惊地看着他。
“可我不喜欢你了,我们不可能了……”
从父亲病倒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可能了。
或者,他们就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无所谓。”韩长风脸上仍有那么一瞬流露出刺痛的神色。
片刻后,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定了定心神。
他注视着阿琅,缓缓道,
“从前是你朝我走过来,那么现在,就让我朝你走过去。”
空气一时间静了半晌。
阿琅觉得此情此景如梦如幻,清醒时,她从不回忆往事,只在梦中,偶尔浮光掠影般的散落下往昔那一两个片段。
阿琅抱着手臂,被风吹的瑟缩了一下,人给惊醒过来。
她皱眉,韩家和她的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更没办法抹去的。
自从在凌琅阁的分舵那里,看到那样一封信后,她就完全斩断了和韩长风的任何可能性。
更别说韩家和父亲的死有关系。
但现在,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反而变得越来越棘手?
就好像一切都偏离了即定的轨道一样。
她道,
“你想干什么我都不在乎。”
韩长风看着她,开口。
他的语调沉沉的,甚至带着些冷淡,但仔细听去会发现有几分不易觉察的艰难,
“我一直没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阿琅,“没有误会。”
韩长风闻言,下颌瞬间紧绷,
“那到底为什么?你喜欢上别人了?清河郡王萧珩?”
“我放弃与否,是我自己的权利,和任何人无关。”
韩长风动了动嘴唇,想还说什么,但却半晌没发出声音,他盯着阿琅的眼睛仿佛被冷风吹的朦朦的。蒙上了一层黑漆漆的水雾。
“韩长风,你若是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已经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你来质问我为何不喜欢你?”
“你的那恶心的目的,你写给凌琅阁的那封信,‘格杀勿论’,你要杀谁?韩长风?”
说完,阿琅站起身来,后退一步。
韩长风有那么片刻定定地呆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他的面前,油纸包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盯着阿琅,喉咙里和心力仿佛都堵住了一块。
他就这样看着阿琅一步步的走到门口。
然后就见到她回头,朝他嫣然一笑,那是他见过最为灿烂的笑。
能够一辈子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只见她微微启唇,
“是的,我是喜欢上了别人,对,就是你说的清河郡王萧珩!”
“他做人比你坦荡,他也长的比你更好,他的身子更比你的诱人。”
“韩长风,我们此生,绝不可能,回去告诉你的父亲,丞相大人,若是我父亲的死和他没有关系,那也就罢了。”
“否则……不死不休!!”
阿琅不曾回头,大跨步的出了屋子,才刚刚走出门口,就撞到一具僵硬的胸膛里。
“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堵别人的路干什么,起开……”
面前的人没有动。
阿琅抬头,就见萧珩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阿琅,“……”
屋内,有椅子推动的声音,想来是韩长风回过神来,准备出门。
阿琅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萧珩,头也不回地,跑了!
韩长风出门,就见到站在门口的萧珩,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更加的不好。
他收敛情绪,朝萧珩拱手,
“下官见过王爷。”
萧珩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抬了抬下巴。
大理寺门口的事情,很快的就传开了,连同城南粥棚里发生的事情一起。
事情一点点的发酵起来,本来这些事情对韩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等到丞相夫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人人都在议论这两件事情。
事情好像朝向一个不可测的深渊里走去。
最关键的是,韩家的米仓,刚刚新进去一些新米。
而且,账面都还没做漂亮,只要有心,就能一查一个准。
丞相夫人脸色一变。
一时间,韩家的人,从上到下,人人喊打。
“韩家竟然是个这样的玩意儿,一边做善事,做善人,一边却做出这样某人家产的事情。”
“韩二姑娘也是,这些年借着做善事得了多少好名声,就是生祠都有人建了不少座。”
“既然施粥的事情有问题,那是不是慈民堂也有问题,还有那些受救济的小孩,妇人都还好吗?”
韩丞相在衙门处理好公务出门,遇到下官时,只觉得大家目光闪闪烁烁。
“怎么回事?”他问身边的随从。
随从看了看他的脸色,忍不住将事情说给他听。
那一瞬间,韩丞相的头嗡嗡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