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相,今日早朝之时,我们以大小姐之事为由,对宗族府率先发难,只怕已经引起了陛下的不满。”
“士安啊,你一直以来都有个问题,凡事不能在全局上思考问题。我们幽北三路和北燕不同,立国至今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虽然如今那位也坐北朝南称孤道寡的,但骨子里仍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
士安,是户部左侍郎万长宁的表字,是他的恩师李登,亲自为他取的。这二人如今身在丞相府正厅之中,正对座于饭桌之前一起用膳。
“可我看陛下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礼贤下士而不拘虚礼,隐隐已有了中兴雄主之相啊。”
李登喝了一口稻米粥,放下碗来仔细看着桌上摆放的各式糕点,口中随意的说着:
“所以我才说你一叶障目啊。今日早朝,你以乐安之事为由,明面上参的是郭云松,可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攻讦的目标,实际上是宗族府。如今颜重武领军在外,大军所需粮草军饷,俱是天文数字。若国有战事,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可他如今只是和北燕大军隔关对峙,此时已陷入国力对耗之局。我们幽北三路家底薄,哪禁得起这么折腾。”
万长宁也点点头说:?“国库本就空虚,那位又惯用加官封爵来收买人心。这封号虚职给出去他定然不觉心疼,可是人家可是按月找咱们来领饷的。如今颜重武大军一动,军备粮草兵饷都是大窟窿,可这窟窿可不是他用内库补上的。”
李登笑了笑,指了指万长宁手中的碗,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管家李福。李福会意上前,给他又盛了一碗稻米粥。万长宁本还愤愤不平的说着,此时一见李福布粥,连忙接过道谢。
“可是这人算不如天算。本打算顺陛下的意思,由我们补上杀死中山王郭云松的最后一刀,以换取我们介入军中的可能。可今日陛下用了一手‘拖字诀’,你我应该是要枉做小人了。到底还是算漏了什么。”
丞相李登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和万长宁在探讨着问题的答案,师徒二人就这样,一起心不在焉地用着丰盛的早膳。
同一时间,奉京皇宫,东暖阁内。
“啪!”
这已经是宣德帝颜狩摔碎的第三件瓷器了。自打散朝回到东暖阁开始,宣德帝就一直在不停发泄。李清早已摒退了所有太监宫女,只留自己在东暖阁中伺候着。此时见陛下摔瓷器,也并不阻拦,只是朝窗外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
“去再拿一些瓷器过来。”
“罢了吧!朕渴了,斟茶。”
李清见自己目的达到,便出门细细的吩咐了几句,又叫一个小太监进来把地打扫干净,再斟上一杯宣德帝喜欢的碧螺春,焚上了一炉檀香,以此舒缓宣德帝的愤懑。
“陛下不必生气。这自古以来啊,所谓的党争倾沓,对于您这样千古圣君来说,绝不是什么坏事。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需等他们争到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之际,还不是都要跪伏在您的脚下么。”
宣德帝心中本还有些郁结未散,此时见李清又恰好递来了引信,索性直接把剩余的怒气全部引燃:
“李登和颜久宁他们这哪里是在党争?这分明是在拿朕当傻子!他们一个想要以郭云松为饵,钓来一个染指兵权的可能;而另一个则以陈边之敌要挟,迫使朕去向李登索要银钱,把朕当做他们的杀人刀。他们……他们一直都把朕夹在中间,让朕去做他们互相倾轧的炮灰,成为他们争夺利益的筹码。这朝堂之上,看似成败荣辱皆系于朕一身,可又有谁曾真正的在乎朕的想法?”
李清见宣德帝开始大吼大叫地发泄,心中如释重负。他自觉对宣德帝的性情早已摸了个十之七八。别看他现在好似失去理智一般,但最后所下的旨意,必然也是最为稳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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