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之意,前明积重难返,但三百年大明朝,总有人依恋,如今建兴朝眼看着就要完成北伐,这些人,怎能不跳出来,为他们所谓的“正朔”摇旗呐喊?
说他们是敌人吧,不对,他们有着堂而皇之的理由,建兴朝本就是大明延续,如今收复失地之后,自然该物而原主,明眼人都知道,宗室之中,已无可担负天下之人,可偏偏,为一己私利,这些人就要折腾闹事。
可若说他们不是敌人吧,却甚于敌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蛰伏起来,时不时地给你来一下子,让你如芒刺在背,日夜不得安宁。
甚至于有时候,你明知道他们就在那,可同胞之情、手足之义,让你自缚双手、束手无策。
莫执念喟叹一声,“大长公主,仁义啊!若是生就男儿身,那便是真正的明主……可惜了,天不假年……!”
感慨归感慨,莫执念想起钱肃乐的话,“希声老弟,这可是一条不归路啊……你真要走下去?”
钱肃乐正色道:“政变还得继续下去……此时若中止,背后偌大的一串隐藏者,便揪不出来了!”
“可……汝真得替王妃、令郎及钱家想想啊,若是到了最后……哎。”莫执念说到最后,终究是不忍心说出来,只能报以一声叹息。
钱肃乐脸色平静,“七年前,钱某毁家杼难,召集全家阖族共赴国难之时,便已抱定为国捐躯之心……到了今时,六弟亡于常州,九弟战殒宁波……钱某做为兄长,怎能不如他们?!”
莫执念低头抹了抹眼睛,“可如今眼见着北伐功成之日不远……这些个腌臜事,何不等王爷回来,咱们再好生计议,为何非要以如此决绝的方式……不至于,不至于啊!”
钱肃乐霍地回头,瞪着莫执念道:“莫老可知……古往今来,祸起萧墙之事,还少吗?吴王年青,看着他一路走来,最知他的心思……乱世将平,若真让那些居心叵测之心借宗室之名,逼走吴王……莫老啊,六、七年横戈马上行,多少好儿郎血洒疆场……却可能因正朔之名,天下再陷纷乱!”
莫执念不由得脸色郑重起来,他点点头道:“止亭先生高义!”
钱肃乐轻喟道:“吴王是个内心柔弱之人,做不出向宗室拔刀之事,按说他确实非帝王之才,可他胸有经天纬地之术,短短六、七年间,区区绍兴府弹丸之地,如今王师已经兵临敌京师……如此天纵之才,岂能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算计?日后新朝天下,少不得他掌舵……莫老啊,咱们老了,能扶他一日……便已足矣!”
“有止亭先生这样的岳丈,乃王爷的福分!”莫执念泣叹道,“只是……屈了止亭先生了!”
“钱某不委屈!”钱肃乐微笑起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钱某荣幸之致,何来委屈二字?”
莫执念霍地起身,拱手长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诗十年书……希声兄,若不嫌弃,请带上老朽!”
钱肃乐一愣,忙还礼道:“不可!”
“希声兄……这是嫌弃老朽年迈?”莫执念怒道,“老朽尚能饭……廉颇犹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