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完淳却一跃而起,一把拽住钱翘恭的胸襟道:“你可知道,这两日在丹阳、镇江、丹徒三地,我们死了多少人?我一万建阳卫,丹徒一战,就伤亡近七千人。镇国公麾下五千骑兵、三千多新兵,八千多人,如今仅存不足四千人。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可你有想过吗,在场之人乃至丹徒城中仅存不足七千的将士,就你一人悲伤、心痛吗?”
夏完淳的厉声质问,让钱翘恭脸色由青转红,再转为白。
怔立了半晌之后,他缓缓软倒下来,双膝跪在船头,面对着仪真方向,“咚咚”地磕头,“九叔,侄儿无能……侄儿不能陪你共赴黄泉,也救不了你……。”
所有人闻听,无不落泪。
吴争起身,走到钱翘恭身边道:“还去吗?若不去,我就下船了。我叔死在嘉定时,我不象你这样,我只是觉得,留着这股子血气,多杀几个鞑子才是正事。”
说完,吴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准备下船。
突然背后传来夏完淳一声惊呼,吴争心里轻轻一叹。
接着后背就挨了重重的一拳,然后一脚,再然后就听到钱翘恭厉声大喝,“吴争,我打死你!”
再然后,吴争就不知道了。
……。
钱肃典没有死,倒不是他临阵降了。
而是洪承畴到了。
其实洪承畴率使团到仪真时,仪真城已经被清军攻破。
经过半天血腥的巷战之后,钱肃典身中一箭,身边仅剩下数十人,被数百清军所围。
各自为战的明军残部散落在大街小巷,已经构不成对清军大的威胁了。
被歼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果真要杀了钱肃典,其实对清军来说,只是弯弓一箭的事,易如反掌。
庆泰朝也无法追责,毕竟这是两国交战嘛。
可洪承畴坚决地阻止了吴三桂,倒不是因为洪承畴心中留着香火情,象他这样的清廷走狗,哪还会对明军有香火情?
洪承畴只是认为,留钱肃典活着,那就是与庆泰朝谈判非常有利的筹码,甚至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于清军将士心中的愤怒,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洪承畴下令,将城中明军逼向城西角,然后重兵围了起来,然后让吴三桂派使者渡江,向庆泰朝重提停战议和之事。
被围困在城西角的钱肃典清点之后,发现身边明军,仅八百三十一人,几乎人人带伤。
将士们死里逃生庆幸之余,想起殉国的二万同袍,无不落泪,可有一样,他们目光依旧坚定,哪怕钱肃典此时一声令下,他们绝对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与鞑子拼命。
……。
吴三桂很惊讶,清廷竟会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之后,还想与庆泰朝言和。
要知道,江北清军的伤亡,都庆泰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重要的是镇江城的失守,让清军失去了南下的跳板。
可吴三桂默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身居高位多年,这点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洪承畴的到来,让他意识到清廷风向开始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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