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起,前世小市民该有的“仁”,已经在他身上找不见了。
论起来,名份上,钱翘恭那可是他的大舅子,可就被他一句话,送入了绝境。
“慈不掌兵”四个字,已经时常被他挂在嘴边。
可钱肃乐却很清楚,真要能收复镇江府,这对于庆泰朝来说,就算多折损两倍的兵力,也是值得的。
镇江府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清军一旦在镇江府形成气候,那么应天府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时时刻刻都在清军的觊觎环伺之下心惊胆颤。
临别之时,钱肃乐让钱翘恭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让儿子还了十九年养育之恩。
从此无牵无挂,生死两便。
钱翘恭可以不必再顾及孝道,洒一腔热血为朝廷尽忠!
这样的家风,如果能养出一个不忠之人来,那才叫怪事。
既然已知生死,便能泰然处之。
占领仪真之后,钱家叔侄再不忌惮任何,他们直接率兵从周边富人、百姓处掠夺一切用得到的物资,并对仪真小城进行临时加固。
唯一与鞑子有所区别的是,钱肃典以他的将军印,在一张张白条上盖印,声明战后由庆泰朝廷对其进行补偿。
这种事情,如果换在以前,钱家叔侄是打死不为、不敢为之的。
可现在,他们做得非常决绝。
没有办法,王之仁水师支援他们暂时突破清军江防登陆,已经是极限,除了必须携带的军械,明军所带粮草只够三日,自此之后,没有援军,没有补给。
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将血流干,要么降清。
可钱家叔侄能降吗,敢降吗,愿降吗?
人,都是逼出来的。
一支军队,有什么的主将,就是什么样的做为。
主将身先士卒,欲杀身成仁,部下再差也差不了哪去。
三天的紧张备战,仪真这个小小县城,已经成为了一个堡垒。
血战在第四天午后,暴发了。
吴三桂武举人出身,后以父荫为都督指挥。
可以说他的一生,十之七八都是在战场上渡过的。
打仗,对于他来说,如同人每天要喝水一般从容。
不需要特别的筹划,攻这么一个小县城,在他看来就是举手之劳。
既然决定以这二万明军的血来换自己获得清廷的信任,吴三桂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四面包围,水泄不通。
吴三桂下令,四面同时强攻,欲迅速解决仪真战事,为自己去西北单独领军,奠定扎实的基础。
可仅仅半天时间,吴三桂发现他错了。
这支明军,不是他印象中一战即溃的明军。
战况紧急之时,无数人影从城墙上落下,这其中不仅是明军,还有清军。
敢于抱着清兵跃下城墙、同归于尽的明军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明军吗?
如果仅仅是个例,这不稀奇,就算是再烂的军队,也找得出几个血性之人。
可每面城墙都出现这种决绝的抵抗,这让吴三桂不得不收起了心中的轻狂,他下令罢战,开始想要郑重筹划接下去的攻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