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青雀胡同那里摸出门道来了,原来那铺子开了已经有六七年,每逢一四七日下晌,那太监都会上绣线铺子里来,似乎除了咱们府上,还有别的人往那里送消息。小的尾随过两个,其中一个是宋毗大人府上的,另一个则去了中书省如今的左丞相郭定的府上。”
“你确定吗?”
琉璃坐直身,那绣线铺子里的人居然不止是为含雪服务,居然同时还在为另外几位重臣传递消息,这铺子后头究竟藏身的是什么人?
桔梗儿道:“绝对能确定!小的不但跟踪他们,而且还半路买通了个小贼,偷了他们身上的纸条让街头代写信的书生看了,就是说的宋府与郭府内宅的事无疑。他们提到的也是宋大人与四姑爷的关系,而郭大人那里写的却是他与兵部侍郎郭敬的关系。郭定与郭敬乃是同祖父的叔伯兄弟。”
琉璃越听心里越沉了,分开看起来这都是各家私底下的事情,可是合到一起来看,宋府与郭府还有祈府都是朝中股肱重臣,宋子玉、郭敬、祈府这些子弟都在朝为官,各府里向绣线铺子递送的消息,看起来怎么都跟朝政相关。
太子心思狭隘,难免会在各府上安插人监视他们是没错。可是他有这个能耐吗?那铺子能够经营这么久不曾换人,显然是一早作为联络点为宫里递送消息的,太子七八年前虽然也是太子,可是那时候应该更加鲁莽无知,他真的能够做到设下一个点在京中,然后一直没让人发觉吗?
可是如果不是他,会是谁?皇后吗?
琉璃沉吟片刻,说道:“下回,你就去盯着那太监,查出他是哪宫里的人。”
桔梗儿哎了一声点头,下去了。
琉璃在榻上又坐了半日,最终叹了口气,起身进了屋。
时局定不下来,弄得内宅也不安宁。琉璃有时真不明白圣上是怎么想的,明明立了太子,却又纵容着骆贵妃与庆王,明明宠爱着骆贵妃多年,一众皇子中对陆诏又器重有加,却又偏不把太子之位给他。如果他糊途昏馈倒罢了,偏偏又是从当年的浴血争夺中稳住江山的,没有几分谋略,怎么会有眼下盛世?
可是既有谋略有眼光,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终止这一切纷争?
祈允灏回来时,琉璃就把这番不解跟他说了。他看着她道:“你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大局已定的那一天,就是我祈府交出兵权的那一天。我们又不是真正的皇亲,只不过是个得宠的臣子,没有一个皇帝不害怕臣子功高盖主,不害怕兵权旁落。忠勇侯当年也是在拥护圣上登基时立过大功的,可是圣上登基之后,他们的兵权就上交了。我们手上没了兵权,也就跟如今的忠勇侯府一样会落入只能任人操控的境地。”
琉璃怔怔无语,半日道:“那如果陆诏登基之后呢?也会这样对你?”
祈允灏搂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也许会,也许不会。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会,我也不怨旁人。只是可能你会因此受些苦。”
琉璃摇头,“跟着你往下走,这条路也是我选的,我也不怨谁。我只是奇怪圣上的想法,他不下旨处罚太子与陆诏其中任何一个,反而任凭他们去斗,去把朝政搅乱,这个时候除了定北王府手上的兵权可以保护朝廷社稷,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呢?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圣上有意在维护着定北王府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似的?”
祈允灏顿了顿,说道:“圣上不阻止,是他自己也无暇顾及。另外,我也觉得他是有意在搅乱朝局,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在逼着这些人站队,等他们都站好了,知道谁保谁了,将来无论谁登基,用起人来的时候心里也有底。”
琉璃抬头看他,追问道:“你真的不觉得圣上是在保定北王府吗?”
祈允灏顿住,别开脸去,“不可能的。”
琉璃叹了口气,她也知道不可能。圣上是皇帝,他姓陆不姓祈,祈府如今摊上这么大个功劳,怎么可能不会防着他们趁乱生事呢?可是圣上偏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对定北王一府恩宠有加,怎么看都觉得不合理。
但是,圣意难测,她也与他没见过两回,很难真正揣测到什么的。不过说到忠勇侯府立过功——她坐起来,转身面对他道:“对了,忠勇侯府当年立过什么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