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多年,至今日才名正言顺地以何氏子孙的身份参与这场宴会,心情未免有些异样。
饭后女眷们都陪着老太太回房稍事歇息,不多久老太爷也回房了,于是众人都在此时来给老太爷老太太辞年。
琉璃依例是排在最后,双喜给她端来一碗芝麻酥茶,她接来喝了一口,说道:“月桂和海棠不知用过饭了不曾?”
双喜道:“方才我们吃饭的时候,就差人送过去了。”
琉璃哦了一声,瞟一眼旁边眼巴巴瞅着姑娘少爷们接过的打赏的李嬷嬷,又与双喜道:“我晩饭吃得有些油腻,你回房去给我拿点茶叶来罢。”
双喜道:“知道姑娘惯喝绿茶,我已经带来了,何须巴巴地回去拿?”说着倒是迅速地下去沏茶去了。
琉璃看一眼蕊儿,十分郁闷。
没半刻双喜沏了茶来,琉璃正要接,蕊儿忽然捂着肚子蹲下地去。琉璃忙道:“你怎么了?”蕊儿脸蛋揪紧着说道:“想是方才吃了螃蟹,这会儿肚子疼得紧。”
琉璃忙道:“那要不要回房去?”
双喜看了眼上方,见已到燕华了,便道:“我看还是先挺一挺吧,马上就到姑娘了,呆会误了敬茶,就不妙了。”
琉璃跺脚道:“敬茶不是还有你在呢嘛,让李嬷嬷送蕊儿回去,你在旁侍候就成!”
蕊儿适时地哎哟起来。她们站在人群后,好在还没人注意。双喜沉吟了片刻,也怕拖出事来,便拍了拍李嬷嬷肩头:“蕊儿不舒服,烦嬷嬷送她回屋,弄点药给她搽搽。”
李嬷嬷两眼一瞪:“凭什么我送?!黑灯瞎火地也不怕摔着我老婆子,再说凭什么要我去侍候她?!”
双喜被她劈头一阵抢白,也不由来气,当下冷笑着:“那么嬷嬷就好生呆着罢!”说罢扶起蕊儿,走出了大门口。
正好浣华已敬茶完毕,琉璃看一眼李嬷嬷,嘴角扬了扬走出场去。
老太爷老太太面容祥和看着下方,琉璃跪上两尺见方的拜垫,先磕了三个头,然后道:“琉璃给老太爷老太太行辞年礼,愿二老福寿绵延万事如意。”
李嬷嬷喜滋滋地拿托盘捧来一杯茶,弯腰道:“奴婢也祝老太太福寿康全!”
老太太见着她便想起日间的事,面上便有些不悦,当下道:“九姑娘身边侍候的丫鬟呢?怎的唤嬷嬷出来敬茶?”
琉璃忙道:“原是定了丫鬟们的,只是蕊儿惊了风不舒服,双喜怕她留下来扫了兴,便让李嬷嬷去送,谁知李嬷嬷说她身子金贵,大晩上的怕磕着碰着,又说不该侍候一个丫鬟,双喜姐姐一气,便自己送去了。”
“混帐!”老太太脸一沉,竟是发起怒来。
老太爷也十分不满,但是因不知日间那幕,心觉还可以忍受,便道:“算了吧,大过年的,莫闹得一府人跟着不痛快。——把茶奉上来罢。”
琉璃称了声是,转头面向李嬷嬷。经过方才老太太那声厉斥,李嬷嬷气势立马短了大半截,连忙地将托盘凑近,匆忙之中脚下却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收势不住,整个儿浑圆的身子往前一扑,一碗热茶便堪堪全落到左前方的老太太身上!
堂中顿时尖叫声迭起,琉璃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袖子拂去老太太身上的水,口里道:“老太太您没事吧?青裳姐姐快些拿干布来!”一面转身冲到李嬷嬷跟前,一口气甩了她两个大耳光子:“竟敢对老太太如此不敬,你好大的胆子!”
李嬷嬷早已六神无主,瘫倒在地浑身如筛糠般颤抖。
满堂老小纷纷往老太太身边拢去,老太爷连连唤着碧云青裳,老太太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一个劲指着李嬷嬷道:“畜生!畜生!”
余氏与几位夫人扶了她进去,与碧云青裳一齐侍候着换衣服,老太爷负手踱了几步,气冲冲一踢李嬷嬷肩头:“把她拖出去,罚她在廊下跪两个时辰!”
虽没叫开打,但这冰天雪地的跪上两个时辰却也够呛,李嬷嬷挣脱婆子们的双手,不住往地上磕头:“老太爷明鉴,奴婢可不是有意的,奴婢是冤枉的呀!”见得老太太换了衣服出来,又忙不迭爬上去道:“老太太饶命!就原谅奴婢这一回罢!奴婢不是故意的呀!”
“若是有意的还得了!”琉璃沉脸道:“你身为教引嬷嬷,就该处处留意处处小心,如今犯下这等大错,你还敢狡辩!今日你往老太太身上洒一杯茶,明日她也往老太爷老爷们身上洒一杯茶,今日若不罚,如何服众?”
李嬷嬷瘫坐地上哑口无言。余氏怒斥:“还不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