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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林手上有一个详细的名单。早在半年前,他就把名单交给虎耀先,由虎王定夺。虎耀先当时回复————人太多,涉及太广,暂时先放一放,寻找合适的机会再说。
巫林对此并不赞同,却毫无办法。毕竟虎王的权威摆在那里,何况他还是自己改革的最大支持者。巫林揣测,虎耀先应该是出于平衡考虑,才拒绝了自己抓捕这些贵族的请求。毕竟从正常角度来看,这相当于一次性解决小半个贵族圈,而且对象还是最具权力的那些人。如果一切顺利也就罢了,其中稍有不慎,很容易演变成波及全族的混乱。
尽管心中不忿,巫林只能随着虎耀先的意思,默默收回自己的奏本。
他安慰自己,事情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那些贵族之所以故意安排边境哨所为难信使,迫使自己离开血爪城,只是为了操纵舆论让自己难堪。毕竟他们没有掌握军队,无法对自己构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让他们骂吧,这不会伤筋动骨。
可是巫林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退让没有获得对方谅解,事态竟然朝着更加可怕的方向发展。
上个星期,得知姐姐被暴徒杀死的消息,巫林惊呆了。他急匆匆赶往事发地点,路上却遭到伏击。有人从暗藏的地点射出弩箭,被巫林身边的亲卫挡住。
残酷的现实让巫林吓出一身冷汗,在悲痛和愤怒中下令:全城彻查。
他很快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民众和军队强大的号召力。
所谓彻查只是走了个过场。无论城卫军还是防卫军,所有统领的回复都在敷衍了事。他们没有在城内找到凶手,也没有找到导致姐姐死亡的暴徒。那些人仿佛在作恶之后就变成泡沫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事情愈演愈烈,关于国师卖族求荣的谣言日渐喧嚣。就连对巫林最忠诚的亲卫队成员也产生了动摇,连续有多人请求离开卫队到别处任职,更有人不辞而别。
巫林第一次感觉到谣言的可怕力量。“三人成虎”绝对不是毫无根据。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何况那些在背后精心编制谣言的贵族非常谨慎,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从头到尾都是手下出面,对民众进行引导。
更糟糕的是,巫林无法在出售战马这件事情上自辩。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错。
红月城一战,牛族俘获了大批战马。永不了多久,虎族在这方面的优势荡然无存。与其白白浪费时间,不如趁着现在高价与其它族**易,谋取最大程度的收益。
平民百姓永远看不到这些。他们只知道千百年来被当做秘密严格守护的战马被卖掉了。就算你巫林是国师,是帮助我们从贵族和王室手中争取到庞大利益,解救了无数奴隶的大好人,此时此刻你就是叛徒,是永远无可否认,必须以死谢罪的叛族贼!
既然国师身边有强大的卫队保护,那就从他的家人下手,杀一个是一个。
我们是正义的群众,我们的行为代表着整个族群,我们要“天诛”族贼。
抱着弟弟已经冰冷的尸体,巫林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泪水浸透了尸体表面干涸的凝血,暗红的颜色逐渐润化,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涂抹得到处都是。
巫林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咬牙切齿的狠话。
“集结卫队,我要立刻进宫,面见陛下。”
……
在多达数百人的卫队保护下,巫林好不容易来到王宫,进入内廷。
虽近初春,天气却还寒冷,虎耀先裹着厚厚的熊皮袍子,接见厅里烧着好几个炭盆,非常暖和。
他仿佛没有看见巫林身上那件染血的衣服,像平常那样热情地指着近旁的椅子:“来来来,坐,坐下说。”
虎耀先与巫林关系亲密,远远超过普通意义上的君臣。
巫林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大步走到王座前,双膝跪倒,朝着虎耀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悲切:“陛下,我请求您下令缉拿杀害我家人的凶手。”
虎耀先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他连忙从王座上站起,双手将巫林扶起,就这样搀着他坐在椅子上。
叹了口气,虎耀先转身回到王座上,他双手一直在缓缓搓弄着:“阿林,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些人……他们实在很过分。”
一股强烈的狂怒从巫林心底涌出,却在即将爆发的边缘被他用理智牢牢束缚。深深吸了口气,带着说不出的怨恨从胸中缓缓呼出,巫林的声音有些颤抖:“……过分?你竟然说他们……只是过分?”
虎耀先脸色有些尴尬,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直很支持你,我只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巫林没有称呼虎耀先为“陛下”,言语也比之前更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虎耀先颇为烦躁地摆了下手,他双脚分得很开,坐姿威猛又端正,彰显出他的王者身份:“阿林,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情你做的太过,而且太过于强势。”
巫林脑子里有种不妙的预感,表情上却丝毫没有变化:“你指的是哪些?”
“土地和奴隶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虎耀先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试探:“你得理解,我也很难啊!抗议的人太多了,很难压住他们。”
“可以把他们一次性全部解决。”巫林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我要报仇。你可以把这个问题交给我来处理,就像以前那样,全权负责。”
“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虎耀先苦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