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行动一致,以大盾和长枪开道,如死神般碾压过来的重装步兵。
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勇气和决心随时时间迅速流失。投降这种事不用教,双手高举武器跪在地上就能活命。
反击者,杀!
顽抗者,杀!
企图逃跑的人,一个不留!
一颗颗头颅在地上翻滚,无数鲜血将地面染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鼻孔发痒的浓烈血腥,肚子被长刀切开的重伤人员拖着肠子哀求告饶,手臂被砍掉的鹿族士兵哭喊着捡起断肢,杀伤力巨大的三棱锥形羽箭笔直落下,当场穿透坚硬的头盖骨,只留下不断摇晃颤动的箭尾,在当场死亡者头顶长时间矗立。
磐石寨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真正是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寨墙内部的六百名主力守卫几乎全是妇女,另外还有多达上千名老人和孩子给她们运送物资。
磐石寨的箭实在太多了。一捆捆,一车车。广胜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箭。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大概只有锁龙关上的精锐部队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看着那些跪在地上哀求乞降的鹿族人,广胜忽然明白了以大量砖石建筑和高塔相互配合的这种全新战法。他粗略估计了一下数字,就算鹿族军队数量增加一倍,仍然无法填满这个巨大、无形、充满死亡和杀戮的可怕陷阱。
天浩……这位年轻头领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是怎么想出这种诡异奇妙的战法?
“阿爹,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广胜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喜不自胜,手舞足蹈的长子广涛,淡淡地“唔”了一声。
广涛对父亲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很有眼色,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压低声音问:“阿爹,你怎么了?”
“我在想,以后该怎么办?”广胜目光深邃,极低的声音只适合在父子之间交流。
广涛完全不明白父亲此刻所想。他跃跃欲试:“这次是四个寨子合力共战,这么多的俘虏,磐石寨肯定要拿大份,可咱们平林寨也出了大力。阿爹,我琢磨着,再怎么样也得分上七、八百人给我们才对。”
广胜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觉得这一仗是我们打赢的?”
广涛根本没想到父亲会这样问,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那个……难道不是吗?”
广胜的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看着远处那一座座矗立的高塔,叹了口气:“如果换个地方,咱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鹿族人可不是白痴,他们不会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任由你抡起刀子乱砍。你想想,我们的人有多少机会跟鹿族人正面对战?大部分时间就站在塔上往下射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做打仗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功劳?”
广涛虽然年轻,脑子却很灵活。他立刻闭上嘴,小心翼翼观察四周,确定没人听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谈话,这才凑到更近的位置,声音比刚才压得更低了:“阿爹,你的意思是……”
“我打算与磐石寨结盟。”广胜的口气风轻云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结盟,是北方蛮族部落与村寨之间常见的合作形式。一旦同盟成立,就意味着从军事到民生全方位的互助关系。结盟通常有两种形式:第一是互为平等,第二是主从。
“平等结盟?”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广涛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果然,他看到父亲粗糙的脸上显出一丝苦笑:“怎么可能是平等?阿浩现在是千人首,磐石寨的人口数量足足超过三千,再加上这一仗……我打算找个时间单独与阿浩谈谈,磐石寨为主,平林寨为从,希望他能看在这次合作的份上,对我们压榨不是太狠,条件能相对宽松一些,也就够了。”
“主从……这……这……”广涛心里无比震惊,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很少向别人低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这些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父亲所说。
近在咫尺,广胜完全可以感受到儿子强烈的不甘情绪。他转过身,严肃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次四寨联盟,磐石寨只是其中之一,在你看来阿浩其实能力一般,没有我说的那么重要?”
广涛略低着头,脸色阴沉,在沉默中承认。
“放弃你的想法吧!别想着去联络庆元寨和漳浦寨。那样做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广胜讥讽地冷笑道:“尤其是漳浦寨的头领建平,你最好忘了这个人,当他不存在就行。”
“为什么?”
广涛一惊,可怕的想法瞬间在头脑里闪现。他连忙抬起头,下意识地问:“难道阿浩要杀了建平?”
“那怎么可能?”广胜嗤笑着抬手按住儿子的肩膀:“他肯定会让建平活着离开磐石寨,但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失去对漳浦寨的控制。”
“为什么?”广涛重复着之前的问话。
广胜没有回答,他转过身,低头注视着脚下成群结队的鹿族战俘,无限感慨。
“多用你的眼睛去看,多用你的耳朵去听,对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发表意见。我们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而且我们很幸运,阿浩是我们的同族,是同一个部落的兄弟。”
……
丰盛的晚宴结束后,四名寨子头领聚集在议事厅里。
天浩当仁不让坐在首位,椅子上铺着暴鬃熊皮,软软的很舒服。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牵动着面部肌肉,整个人看起来态度温和,谦恭有礼。
“我们打赢了,详细战果诸位都很清楚。除了超过三千名战俘,我们还抓到了牡鹿族的两位王子。”
广胜面带笑意频频点头:“说起来,这次多亏了阿浩。要不是你及时派人通知,平林寨早就被鹿族人灭了。还有今天这一仗,真正让我大开眼界……这样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关于战利品和俘虏的分配,就由阿浩你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