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从未有此时这般嫌弃灵济宫太空太大,空大得让人都仿佛要被孤单和寂寞,兜头淹没。
门帘外,双宝清亮地道:“禀公子,凉芳公子到了。”
兰芽忙收摄心神,却还是被进门来的凉芳给瞧了个正着。
凉芳一边揭开披风,一边哂笑了声:“难得,兰公子也有露出这样落寞
神情的时刻。倒被我看着了,真是造化。”
兰芽嗤了一声:“你看着就看着了,我又没有什么背人的。”
凉芳坐下,接过双宝送上来的茶:“你用一杯清茶就诳了我来,倒也不怕我嫌轻?”
兰芽便也坦白:“你猜的没错,我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凉芳沐在热茶升起的热气里,缓缓道:“原本以为你今儿进宫去,便能将大人带回来了,竟然没成。看样子,你这回去南京,岂非又是白去了?”
兰芽说来生气,便砰地一墩茶杯:“南京的秘密都埋在你的心里,我纵然生闯了去,又能窥见几何?亏我真心待你,你竟什么都不与我说!”
凉芳轻哼:“从前你说与我联手,不过空口白牙,我如何能信你?不过这一回经历了过后,我倒是能与你说上一说了。”
兰芽便欢喜催道:“快与我讲讲,你既对曾尚书动了真情,当初却为何要告发曾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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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芳没回答,只闷头喝茶。
兰芽便道:“那让我猜猜,怕是曾尚书早有暗示吧?我在你房间廊檐下见了好些彩画,原本都美满精致,可是却总有几幅碍眼:比如嫦娥奔月,独自偷生;比如牛郎织女,天地永隔。”
凉芳微微一颤。
兰芽信心大增:“那些画都是曾尚书画给你的,他怎么会用这样不祥的意象?我便想,是不是曾尚书生前,也曾与你耳提面命过,说也许你们今生无法长相厮守,终究有一个人会先走?”
凉芳抬眸,目光如霜雪,罩向兰芽。
兰芽便叹了口气:“……而那个要先走的人,不会是你,而是曾尚书他本人。”
兰芽缓缓抬眸,迎上凉芳的目光:“而他希望,这个亲自送他上路,完成他这个心愿的人,就是他最深爱的凉芳你。”
凉芳的手一抖,杯子里的热茶便泼洒了出来,溅在他手背上。
瞬时已是红了,他却仿佛不察。
兰芽忙给双宝递眼色,双宝想要冲上来伺候,却被凉芳挥开。
兰芽便叫双宝出去,摆了摆衣襟,道:“凉芳,我知道这些画压在你心里已经很久了。你说给我听听吧。”
凉芳控制住情绪,将茶杯放回桌上,面上已是恢复了平静。
“如此说来,这一趟南京,你当真没有白去。那些画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看得懂画中真意吧。也罢,既然你已经猜着了,那我便说给你听。我想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他也是要寻一个你这样的知音,托付他的一片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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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南京。
曾诚旧宅。
依旧歌舞亭榭,楼台如画。
曾诚却一日一日清减下去。
凉芳独坐在花园假山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却听着假山下几个仆妇的搬弄。
“……这回,尚书就连曾经最得宠的五姨太都给撵出去了!又是为了那个凉芳公子。哎哟,真是造孽啊。”
那几个仆妇并不知凉芳就在假山上。凉芳也只当自己不在。
这样的罪名,他已然担得习惯了。
曾诚从外头回来,便急急寻他。凉芳坐在高处,悠闲瞧着曾诚各个院子地跑,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能被一个人这样地寻找,竟是难得地开心。
最后曾诚终于在假山上找见了他,一头汗地埋怨:“你根本是早瞧见我在找你,竟然一声不应!”
他懒懒地反唇相讥:“我既替尚书枉担了许多撵走姬妾的罪名,难道还不能这样劳动尚书跑几步么?”
曾诚便一怔:“你都瞧出来了?”
“嗯,”他懒懒道:“尚书遣散家眷,当是为即将到来的灾祸预备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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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