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炎热起来,按理来说,正常年岁下,到四五六月,确实是盛夏时节天气最热的时候。
但往年哪里有今年这么炎热?
粟这种庄稼素来耐旱,可今年河南河北等地,大量粟苗旱死,波及范围遍布整个大汉。
如此酷暑之下,除了黄河依旧流淌以外,很多河流都开始逐渐干涸,即便还有水,只要发源地不是那种大雪山,就很难保持太大的水流量。
那个年代兴修水利设施不多,什么水库、大坝更是不存在,因此一旦河流开始干涸的时候,对于百姓来说,就是一场致命的灾难,很多河流两岸的田园都无法种植,粮食开始大范围减产。
青州在整顿军备,准备与冀州袁绍开始打仗的同时,也在积极开战抗旱救灾的工作。这些年来青州因为相对稳定,很多各地流民涌入,大量人工导致失业率暴增。
这种情况下,陈暮也早有应对方案。那就是利用多年垄断的海盐业收入,来雇佣这些失业的流民,开荒修渠、兴修水库、屯田种地等等。
罗斯福新政,初中课本上的知识。以工代赈,远比国家直接发放救济粮高明得多,对于百姓和政府都有好处。
不过之前这么做肯定是亏本买卖,因为不仅要养活这些人,还得给他们发放工资。而这些人做的又是基础设施,短时间内很难收回成本,相当于是花现在的钱,为未来做考虑。
可一旦到了灾荒年代,这么做的意义就体现出来。由于黄河上游属于大雪山地带,天气越热,雪山融化加上丰富地下水涌现,所以不存在断流的问题,水流量保持稳定,以黄河为支点,引水灌溉,保证青州今年的收成。
冀州的情况其实也还行,毕竟从太行山发源的河水实在太多,即便旱灾波及,也只有一定范围内的减产,大概是平常年月的六七成。虽然减产了大概三四成,但以冀州的底子,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真正惨的是河南,也就是兖州豫州等地,历史上记载,这次旱灾的时候,曹操正和袁术打仗,一场灾难下来,差点让曹军崩溃,多亏曹操急中生智斩了运粮官,这才稳住了局面。
现在豫州是孙坚势力范围,之前本来就一直战乱不断,各地山匪贼寇多如牛毛,还有黄巾军丛生,加上袁术多次入侵,导致情况非常糟糕,难以维系。
曹操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本来是希望以淮南淮北等地作为粮仓,结果淮南没拿下,淮北还被吕布夺走。
朝廷封吕布为徐州牧,让吕布的存在就变得名正言顺,表面上打着奉洛阳朝廷为主旗号的曹操就没办法再攻打吕布,不得不撤兵罢战。
在失去了下邳广陵等地粮仓的情况下,又遇上千年难遇的小冰河时期,旱灾严重,曹操的粮食储备同样出现了问题。
但在这种恶劣的自然灾害年前,大家也只能各人自扫门前雪,谁也没有那能力管一管他人瓦上霜。
对于青州自己治下百姓,陈暮既然早就有了应对方案,自然有各种办法解决问题。临淄财政拨款,加上各地泰山学宫培养出来的官吏按照救灾预案有条不紊地进行,不会让灾情继续扩大。
毕竟此时的青州实际上只有五百多万人口,后世很多地级市的人口都比这一整个州的人口多,人口少就意味着更好治理,足够的基础设施就足以保障灾情过渡。
平原国,从黄河引渠而来的护城河缓缓流入城内,形成内城河,在城西的一处高门宅院内,陈暮午睡起来之后,从厅房里走出来。
小楼昨夜又东风,楼下花园里种着紫竹,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打理好,还是被烈阳晒着,全都像是霜打了茄子蔫巴巴的,在那林中还站着个衣着华丽,身材笔挺的少年,面容俊美刚毅,正俯身低着头看着某处。
“阿封,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暮奇怪问道。
今年已经十二岁的刘备长子刘封之前在泰山书院读书,但因为成绩优异,上个月刚刚毕业了,所以此时并没有在学校读书。
现在已经是五月,书院和学宫都在放田假。
汉朝的田假一般只有20天左右,除了离家远的学生,假期并不长。但泰山书院和泰山学宫则延长了一个月假期,田假是两个月,授衣假则是一个半月。
因为这两个假相当于后世的寒暑假,而泰山学宫有近一半是外地来求学的学生,古代交通不便,为了照顾他们,假期只能放长一点。
刘封从书院毕业,就即将正式进入泰山学宫读书,而下次泰山学宫开学要到七月份,因此刘封现在处于暑假时期。
老太君以及李夫人对他向来十分溺爱,刘备害怕刘封成为纨绔子弟,就让他来平原接受陈暮教导。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刘备可不像陈暮这样只有一个老婆,除了李夫人以外,还有另外几个夫人,倒是没有糜夫人和甘夫人什么事了。
而且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历史上的刘封刘禅,也跟现在的刘封刘侯屁关系没有。
陈暮目前是只有一个儿子陈希瑜,刘备除了刘封刘侯两个嫡子以外,还有几个庶子庶女,从中平二年生下长子刘封之后,儿女加起来已经有七八个了,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颠沛流离,子孙福倒是颇为顺畅。
作为刘备的嫡长子,刘封备受关注,从小时候开始,不仅由陈暮亲自教导,同时一言一行,都必须遵守刘备制定的规矩,稍有不如意,便会受到惩罚,因而成长环境可谓是颇为压抑。
如果是刘禅那样的性格倒还好,可惜刘封属于有自己想法的孩子,表面上对父亲唯唯诺诺,实际上已经到了青春叛逆期,开始在暗地里有意无意地与父亲进行对抗。
青春期的孩子这种对抗其实很幼稚,无非是不好好学习,每日将学习的功夫花在其它事情上。反正刘备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也很难督促他。
陈暮早就将刘封的性格摸透,因而并没有跟他父亲一样以家长式教育来强行规定刘封,而是以兴趣引导的方式教育他。
在泰山书院平日上课的时候,也会遵循刘封的意见,看看他喜欢什么知识,想去做些什么,就鼓励他去做。
即便是遇上书院其他老师古董一般的教条主义惩治,也会帮他开脱。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有错就罚,有功就奖,一番循循善诱,总归是能让这个孩子走上正轨。
现在这样的教育很好,刘封与刘备保持的是中国式父子关系,跟陈暮这个四叔,反倒十分亲近,有些心里话不愿意与父母说,更愿意去找陈暮倾诉,这对于他的成长来说,也是件好事。
毕竟要是不因材施教的话,难保这个未来刘备的继承人会心理产生扭曲,反而给陈暮造成麻烦。
“四叔.......”
听到身后陈暮的声音传来,刘封扭过头,目光微微呆滞地道:“小绿死了。”
陈暮走过去,看到在竹林下方,今年春季冒头钻出来的一棵新的紫竹还未长大,就已经枯死在花园里。
这颗紫竹是刘封来的时候冒出来的,刘封最近对生态学很感兴趣,时常在花园里浇水,尤其喜欢这颗紫竹,还给它取名叫小绿,现在却死了。
“你知道为什么它会死吗?”
陈暮摸了摸刘封的头。
刘封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如今的天气过于炎热,新竹惧怕寒冷和干旱,也不能被太阳照得太久。”
陈暮告诉他:“现在天下大旱,到处都在缺水,它旱死了。”
刘封不解问道:“可是我每天都在它的根部浇水,明明可以把它养得很好。”
“但你忽略了那些老竹。”
陈暮指着旁边郁郁葱葱的竹子,笑着说道:“老竹的根部远比新竹蔓延得更远,也许在我们脚下,就全都是老竹的根须,你浇的水,大半都被老竹吸收光了。”
“还能这样吗?”
刘封喃喃自语:“新竹不是它们的孩子吗?为什么要抢夺它的水?”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亦或者植物,都在生存,人活着就是为了活下去,不管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还是单纯地活着,这是他们的本能。”
陈暮将自己的双手背负在身后,看着眼前的刘封,又看了眼那枯死的紫竹,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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