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现在刘备不是在济南,也不是在行军打仗,带不了那么多人。有遇到想投靠的,便分发了路费,让他们去济南,待明年他回济南的时候再做安顿。
如此一来,一行四人西天取经,等到从冀州南部的阳平郡,抵达冀州北部的中山国时,不仅刘关张带的盘缠用尽,还劝降了数千人去济南。
这是陈暮哭笑不得,没有想到的事情。
七八天后,中山国。
卢奴县去望都的官道上,四匹马缓缓前行,一株还未完全枯萎的野草在雪化之后,迫不及待地钻出泥土里,吮吸着新鲜的空气,被马蹄碾入泥土后,又缓缓地伸直了腰,顽强地迎向天空。
陈暮垂着首,坐在马上,颠簸的马匹并不稳,但他就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安静地听着耳边刮来的东风轻轻地呼啸。
身上这件狐裘衣经历了风霜,雪一般的色彩暗淡了许多。
“四弟,马上就要到望都了,过了望都就是蒲阴,你的父亲和母亲一定在思念着你。”
刘备拍了拍陈暮的肩膀,略微激动地说道。
连续七八天的赶路,风尘仆仆,在精神上的确让人十分疲惫。
但马上就要到家,就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到了蒲阴,离涿县也不远了。
刘备和张飞尤为兴奋。
现在回去,可就是真正的衣锦还乡,少不得令乡人称赞。
“四弟,振作一下,老伯伯母还在家里等你。”
关羽见陈暮因为每日赶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为他加油鼓劲。
陈暮耷拉着眼皮子,像是刚刚苏醒过来,迟缓的思维逐渐变得活络,眼眸中又多了一份生气。
我的父亲母亲?
隐约似乎又想起了那个老实巴交,总是蹲在门口上望着对门自家田地发呆,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父亲。
还有那个总是充满了活力,可以因为邻居家的羊吃了自家豆苗一片叶,就站在门口插腰撒泼与邻居家的大婶对骂一个下午的母亲。
“是啊,我的耶耶和娘亲还在家里。”
陈暮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刚刚疲惫的精气神一扫而空,眼睛变得十分明亮。
刘备笑着问道:“不知大人是何等英明睿智,能培养出子归这样的天才人物,相比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吧。”
我爹饱读诗书?
那个憨厚的老农吗?
陈暮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作为一名从小长在高楼大厦,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孩子,陈暮的童年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浓厚的乡土气息。
穿越过来自带的书卷气质与冷静的性格,也总是让他与自己这个汉朝的农民家庭像是脱了一节。
这是一种没有共同生活养成的格格不入,也是一种没有多年养育诞生出来的隔阂与陌生。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陈暮也只是表面尊敬,内心里十分抗拒,不愿意承认他们。
就好像原来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忽然有人告诉他,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现在你亲生的父母要把你带回去一样。
在陈暮看来,哪怕你的原生家庭很有钱,他们在二十多年前并不是抛弃了你,而是你被人拐走了,现在他们想用钱来弥补你,可只要是个有感情的人,就一定会抗拒的吧。
什么穿越后就待穿越后的父母如亲生父母,这样的人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真正的漠视感情。
人不是动物,人有自己的情感。
陈暮来到这个世界自私自利,只是因为没有人能让他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
但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心中依旧有他的牵挂。
至于这一世的父母......
陈暮眼眸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的确,一开始他是不承认,也不太喜欢他们。
但不知不觉间,还是有了一些改观。
总归是记得去年年末自己要走的时候,母亲哭着死活不愿意,父亲虽然蹲在门口,默默无言。
他们是陈平的后代,可他们给不了陈暮任何帮助。
他们没有钱,没有权。
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一辈子都在争着那一点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可他们又好像待自己极好。
走的那天是个阴天,母亲的脸也像是外面的天气一样阴冷,生他的气,不理他。
但最后在他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的时,将家里唯一下蛋的母鸡杀了,哭肿了眼睛,又怕眼泪落进鸡汤里,仰着头伸直手把那盆鸡端出来。
馋嘴的弟弟妹妹想偷吃,被她一扫帚打走。
父亲走出来送了他二里地,那时也像现在这样是寒冬,北方还很冷,汉子单薄的身躯打着寒颤,临行前擤了下鼻涕,将鞋子脱下,从鞋底扣扣索索掏出十多文钱。
那是他攒了一辈子藏起来的私房钱,上面还带了点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藏的,汉子也不怕脚咯得慌,全都一股脑儿推给了陈暮。
出来时娘给了几十文,爹也给了十多文,等出了家乡蒲阴县,他才发现自己的背囊里还有几十文。
一百多枚五铢钱,这是他们能给的全部。
从那一刻开始,陈暮就在想。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但世间父母对孩子付出的爱,却一定相同。
来到汉朝有些年头了,那一世的父母,我想你们。
这一世的父母,我也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