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条件下,不需要政策扶植,资本就会往那跑。
而重工、基建、运河、矿业、冶炼、机械这些东西,投资大、见效慢、周期长、回报率低,这才需要想办法,让资本往这上面跑。
政策也得看实际情况。
比如说,你想让资本往重工上跑,也不是不能学刘玉搞黄河河道的政策——许诺百分之十几的年息回报、政府背书。
你看,刘玉的泡沫公司,很快弄到了许多的白银。
问题在于,你鼓吹百分之十几的年息回报、政府背书什么的,挖金子行,且真的有金子,当然可以鼓吹。
刘玉敢学约翰·劳,敢学南海公司,最终泡沫居然没炸,不是因为他比约翰·劳更懂金融或者诈骗、亦或者刘玉手段高超。
而是因为,北美西海岸真的有大金矿。
就这么简单。
但搞重工业、挖运河、修铁路什么的……你鼓吹百分之十几的年息回报,这不是肯定要炸吗?
因为你根本不可能给出这么高的回报率,你今年把本金吸来了,明年咋办?后年咋办?
那就得想办法,用强迫的方式了。
而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老马说:天子啊、皇帝啊,万民之父,总想扮演一切阶级的恩人、家长。甭管说地主,还是小农,还是商人,还是士人,似乎天子皇帝,都要“一视同仁”。都是“儿子”,天子皇帝都是爹,理论上不得一视同仁嘛。
但是,【但是,他要是不从一个阶级取得些什么,就不能给另一个阶级一些什么】。
所以,问题不在于李欗琢磨着发展重工业。
问题的关键是,李欗居然想的,是从【地主】身上弄肉,而不是琢磨着去从先发地区的商人、资本家的身上,弄肉。
这,就非常非常有意思了。
首先,是屁股的问题。
老马讽刺皇帝、天子这一套,说的是就算嘴上说要当所有人的家长,但实际上还是有阶级性的。你不从一个阶级拿东西,怎么给另一个阶级?
是以,文彦博的屁股,就坐的非常正: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
而到了乾小四,这里不提那些令人作呕的满汉之分的问题,嘴上说士农工商皆朕之民。等着有人真上书说限田的时候,他就只能说再议、再议。显然,他也知道,屁股应该坐在哪。
而李欗,则是考虑“钱从哪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琢磨着,从地主身上弄。
虽然说,这钱本质上是农民出的,但动的是地主乡绅的利益。
这是一点。
第二点嘛,那就更加有趣了。
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
说是忠君爱国的洪承畴被俘之后,嘴上嗷嗷叫着要当文天祥。完后皇太极就让范文程去看看,范文程扯了几句澹,发现房梁上的灰落在洪承畴的衣服上,洪承畴赶紧把灰给掸开了。范文程回去就说,这逼肯定不想死,真要想死,衣服上落灰还赶紧擦擦?果然,不久,剃发而降。
放在李欗在,刚才的这番回答,其实也是暗含了一下东西。
刘玉肯定不能问李欗有没有野心,李欗肯定也不能说自己到底有没有野心。
但是,在询问对未来看法的时候,李欗脱口而出的办法,就是要从地主身上割肉。
那,这仔细品品,不免滋味无穷。
地主乡绅,他们有地产、有土地、是先行制度的绝对受益者。
所以,他们是支持稳定的。
绝对意义上的保守派。和实学派里分的保守激进两派的分法,不是一个保守的意思。
太子正常接班,他们肯定是支持的。
李欗要是想搞点什么事,他们肯定不会支持:人家太子有大义、有名分、而且还意味着稳定,凭啥要支持一个缺大义、少名分、甚至很可能政策过于激进的人?
换句话说。
如果李欗想要搞点事,靠谁?
地主士绅,肯定是靠不住的。
不管怎么样,都靠不住。你给出的政策,难道能比太子给出的更让地主满意?显然不能。太子就是地主乡绅这群帝国体制的保守派,他们支持秩序、支持稳定。
稳定的秩序,本身就是一切。
那皇家都玩上不讲尊卑有序、不讲等级制度、不讲规矩了。那这秩序一破坏,低下的农民也跟你玩什么“天地翻覆”咋整?
是以说,哪怕说,对地主的政策无甚变化。
出于“规矩”本身的考虑,规矩的绝对受益者们,也即这些地主乡绅们,也不会支持这种破坏“规矩本身”的行为。
已有的“规矩”,其本身,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换句话说,假如李欗有野心,那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
反正,地主乡绅也不可能待见我。那我朝他们脸上吐口唾沫,和扇一巴掌,这也没啥区别嘛。
那我要是能从他们身上割点肉,给别人,是不是别人还能念我的好、支持我?
或者说。
不管李欗到底有没有野心。
但他的自身条件在这摆着,琢磨着要扇地主一巴掌、揩地主点油,这是假设有野心的基础。
反过来,他要是连这个都不敢想,那么可以证明他绝无野心。
而现在,固然说,他这么想,就未必有野心。
但至少。
莫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