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巴达维亚那群“目无君父者多矣”的起义者,皇帝心里也嘀咕过。
现在移民锡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群起义者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两个利用价值。
拉走反抗意愿最强人,留下可以忍受移民锡兰这种苦难的。
拉杆子起义,吓唬荷兰人,迫使荷兰人捏着鼻子认了,掏钱把剩下的华人移民到锡兰,免得再度发生发生起义。
既无利用价值了,那就不如把朝廷派去卧底的人叫回来,借荷兰人的手,剿灭这群反抗者。
省的将来大顺占据南洋之后,这群反抗者也可能会影响到大顺在南洋的统治。
现在刘钰直接开口要钱,亦算是表达了一种态度,他支持南洋的起义者。
皇帝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屋内的一幅字,那是大顺立国之初再复京城时候高宗皇帝题写的。想到大顺立国时候的屠龙之勇,安济天下之志,终究叹了口气。
叹息之后,还是没有直接给钱,而是问刘钰了一个需要刘钰保证的事。
“鲸侯可有把握,等到天兵下南洋时,那些人心向朝廷,直接招安?”
刘钰知道这算是立军令状,于是他绕开这件事,没有正面回答。
“陛下,臣有无把握,在于天朝下南洋之后的政策。臣时常扪心自问,荷兰人强迫种植、垄断贸易的办法,好不好?”
这一反问,问的李淦哈哈大笑,也不回答,同样也是反问。
“爱卿鲸海移民,垄断粮食收购、压低价格,从而囤积将来移民和攻打虾夷的粮食;控制去鲸海的货船,让鲸海种粮食的人不得不用极低的价格出售粮食。以购买布匹铁器。这与荷兰人依靠垄断压低蔗糖收购价,有无区别?”
皇帝笑着问的,刘钰正色胡扯。
“陛下,臣觉得,还是有区别的。鲸海那地方,本就是反天道而行的。若无官方推手,那里本来也不会有人去,粮食也不可能有人买。”
“南洋,荷兰人不垄断,蔗糖一样可以卖;荷兰人不压价,香料一样可以卖。”
“荷兰人和臣,都是反天道规律在行事。”
“但鲸海事,五十年后,便与鲁、豫无异,为天朝之忠土。”
“南洋事,几十年后,荷兰人天怒人怨,肯定难以立足。”
“终究南洋,解决闽粤无地无业之人谋生事,为首。”
“充盈国库、内帑,为次。”
“朝廷不是东印度公司,朝廷也没有股东,不需要只看利润报表,一切为了利润。朝廷终究是朝廷,荷兰终究是公司,二者不同。”
“巴达维亚起事者所求之事,非难事,对朝廷亦无影响,且可彰显朝廷仁政。若行之,无非是每年少收入一二百万两。但若加上驻军、监视、压榨导致豪族做大等等的折损钱,其实也就没什么赚头了。”
“是以,朝廷若能许他们提出的诉求,招安之事,易如反掌。”
“而且,南洋炎热,北方人去了难以忍受气候。当地人早已习惯,编入军中即可。至于那些首领,封个弼马温,也就是了。”
“他们能做的事,也就是本朝的仁政而已。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又有几人真的愿意反叛呢?”
“朝廷还是朝廷,而不是一切向利润看齐,臣就有把握。”
这算是有先决条件的军令状,只要朝廷将来不学荷兰人的政策,刘钰就敢保证招安。
皇帝又叹了口气,知道刘钰素来就是这样的想法。这件事终究不算是大事,至于诸如养寇自重的想法,皇帝根本想都懒得想,这点寇,算什么养寇自重?只是皇帝天然不太喜欢这些反抗者而已。
想着大顺起家时候的初心,再想想现在,长久的犹豫之后,李淦终究还是点头道:“好吧。给钱。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此事你去办,五万两为限,可够?”
“够了。”
皇帝笑道:“够不够的,就这些。不够,你就自己出钱吧。反正将来若是招安不成,你这就是养虎为患了。派去支援的人,你自选吧,这事你全权处理,也无需和朕回报。朕只要一件事,将来天兵到了南洋,这些人招安为军。至于过程,芝麻大小的事,朕也懒得过问。”
说是给钱,实际上是给态度。谁也不差这几个钱,说句难听的,就是那些卧底的同窗们凑一凑,凑个几万两银子、千把条枪、三五门炮,也凑得出。
而且,于朝廷而言,这确实是个小事。之前没起义之前,关系到朝廷借荷兰人的手移民锡兰的大计,那是大事。现在大事都解决了,这些人就是弃子。
弃子无大事。
皇帝如今内帑有钱,三五万两也不放在心上,心道就当花钱在你刘钰的心里,买个明君的名声吧。
之前一直君臣默契,如今这件小事,也终于让皇帝觉得两人之间在一些事上有了些分歧。
想着和刘钰之间,以前不是没有争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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