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夫深恨之。此人狡如狐、残如狼、毒如蛇、眺若隼,更有之前欺骗,若不除此人,实难解恨。”
“此人对我邦了解颇多,只怕唐国征伐的幕后黑手,亦必是此人。纵一时战败,待日后除掉此人,未必不能复仇。”
“越王勾践,亦有尝粪之辱,然卧薪尝胆,二十年终复大仇。尔等可牢记此故事。”
几个重臣都听得出来,也不知道刘钰在信上还写了些什么东西,以至于将军大人似乎对这一战的前景完全绝望,现在就开始考虑将来隐忍复仇的事了。
本来给众人带来了一抹希望的大冈忠相在众人的沉默中,眼神猛然透亮起来,禁言道:“殿下,刘钰既以阳谋明示,无非就是他复刻土佐的事,可能做,也可能不做,但因为可以做,所以本邦多有忌惮,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哪怕他可能只是恫吓。”
“既如此,我们何不效仿?”
德川吉宗问道:“如何效仿?”
“殿下,唐人若是早有准备,只是在等琉球事做个理由,那么必有兵力调动,总会有蛛丝马迹。”
“若唐人并未早有准备,那么邀荷兰人二虎竞食之计,就来得及。”
“若唐人早有准备,那么就可以说,荷兰人在给本邦的风说书里,已经发现了唐人的调动——只要调动,便不可天衣无缝——只说荷兰人已经准备出水军助战。”
“正如刘钰的阳谋,是可能做、可能不做,但可以做到;那我们也是一样。既不可能天衣无缝,那么我们的话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荷兰人确确实实可以对唐人水军造成威胁,所以他必不得不防,正如我邦不得不防他可能在别处登陆复土佐事一般。”
既是大冈忠相的二虎竞食之计,算是此时唯一的希望,他又借刘钰信中吓唬德川吉宗的阳谋为引,似找出了问题的关键。
几个重臣顿觉似乎可行,可再一想,本多忠良便问道:“那刘钰狡猾如狐,如何肯信?荷兰人每年参觐一次,只在春日,如今通译已返。若是荷兰人在,刘钰多半会信;可荷兰人既不在,他便难信啊。”
“江户又向来不准南蛮人久居,昔日唐谍史世用,因是唐人,方可逗留。荷兰人与和人所生子女,亦全都赶到离岛。刘钰岂能不知南蛮人面孔?”
大冈忠相早已想到这一点,自信满满。
自锁国令颁布以来,幕府视西洋书籍如洪水猛兽。明朝崇祯七年,有文人刘侗写了一本《帝都景物略》,刘侗可不是天主教徒,就因为《帝都景物略》里有很小的一个篇幅描绘了一下京城的天主教堂,于是这本书就被封禁了。
至于徐光启等人的书,因为天主教徒的身份,更是只要发现就要烧毁,长崎船只携带徐光启等人的书,通通焚烧。
到德川吉宗时代,德川吉宗比较喜欢荷兰学问,所以适当地有所松动。这种松动,便给了大冈忠相可以操作的机会。
“殿下,之前您尝说:吾闻世有兰书,惜未曾读焉。若能观一二,则无憾矣。遂有臣下进荷兰书,然只能看懂图画,却不得其中文字。殿下便遣儒生青木昆阳、侍医野吕元丈习读荷兰文。”
“何不使青木昆阳以荷兰语,做伪书一封?”
“刘钰既知本邦诸多事,当知本邦锁国,不可能流传荷兰文字。他见荷兰文,便必然相信。”
“他若相信,若准备就绪,必不敢贸然发动,定要去先找荷兰人问个明白。如此错了风季,便要明年。”
“如此,殿下可趁这个机会,以重金贿荷兰人,再允其贸易,荷兰人必会相助。”
人心算计,本在计略之中。
锁国之政,竟是祸兮福之所倚,反倒因为锁国更加深了荷兰伪书的可信性,因为大冈忠相换位思考了一下,若站在刘钰的角度,知道日本锁国,便觉得日本不可能有人懂荷兰文,所以这封荷兰书信,必是荷兰人所做。
“妙极!”
德川吉宗拍手叫好,心想正是如此,遂连忙叫人去吧青木昆阳叫来。
并不知道当初刘钰抢了他的《番薯考》,还把刘钰当成好人的青木昆阳,本没有资格参与这种核心圈的军政大事。
等忧君忧国的青木昆阳弄清楚了这个计策后,心中不禁叫苦,面露苦涩。
“将军殿下……我虽有心研读,可兰人参礼,只在春日逗留数日,一年一次而已。我亦有公务在身,不能潜心,是以……”
“是以虽懂几个荷兰文,却也只限于日、月、龙、竹、梅、天、地、人而已,会写25个字母,至于以荷兰文作信,实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