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是吗?出了啥意外情况啊?”他追问道。
“嗯,不是什么好事,我被警察传唤控制了四十八小时,才放出来,还要我随叫随到。”
一听我跟衙门上的人扯上事情了,胆小怕事的村支书不再吭声了,我知道他年轻时候因为猥亵妇女的问题被拉去劳动教养了半年,所以,一听警察就跟碰触了神经敏感线一样。一听警察就不再问了,谁让这个家伙被打击过呢,这不明显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他的表情很欠扁,差点一巴掌抽了过去,心里对他暗骂道:“你怕个狗屎啊,被鬼折腾的是我,被警察约见的也是我,回村以后饿肚子的还是我。你怕个鸟啊你!”
不过现在,揶揄他已经没什么用了,我现在最想的就是长葛大爷能多活几日,意识能清楚一点。我承认我之前不够孝顺,总是为自己尽孝找各种理由开脱,现在我赶紧进去看看吧。
刚要进门,就被同在外边的中年护工拦住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莽撞啊?患者正在病房里做脑电图呢,不能打扰,必须要等一个整点的时间到了,才能进去看他。现在病人正昏迷呢!再说了,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呢!”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长葛大爷已经深度昏迷了,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彻底没办法了,着急不是,更没有头绪,除了等待之外,也只能为长葛大爷祈福了,心想,长葛大爷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我还要找你打听杨半仙呢?还有你家的长命锁还在吗?
没办法,我干脆学起了村支书和那个中年护工的样子,把背包往墙根一放,蹲了下来,从兜里摸出来了黄鹤楼给他们俩一人分了一支烟,点燃后,三个人又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
一支烟的功夫,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问道:“李长葛的家属来了吗?李长葛的家属在不在啊?”
“我是他的家属,我叫张若虚。”我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说的是家属,患者姓李,你姓张,你怎么就成他亲戚了,去去,一边去,别捣乱。家属呢?来了没有!”那个戴着眼镜个头不高,穿着一身洗得快要变色的护士服又喊了起来。
“护士姐姐,我是患者的远房外甥,这是我老舅。他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子女不孝顺,媳妇又跟别人跑了,现在只有我这个远房的亲戚来管他了。”我赶紧解释道。
“哦,还是你啊,你怎么不早说呢!那行吧,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状态仍然不是很乐观,建议送到县城的医院住院观察。”听到这句话,悬在心中的大石头可算是能放下了,可接下来医务工作者的一句“不幸的是”一下子又让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这指定没有好事。
护士摘下来了眼镜,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说道:“不幸的是,患者的年纪大了,而且脑出血后,半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突发病症,几乎要了命!我建议你们别等了赶紧把人拉到县城的医院去吧,那里条件更好,兴许还能让他多活几天,不过,他毕竟状态很糟,随时可能过世。所以……家属……还是做好办后事的准备吧!”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是在大医院也该住重症监护室的,因为他的身体还有病情真的不容乐观。你们看……镇卫生院的医疗条件也就这样,治疗个发烧感冒或者包扎个伤口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更别提重症监护病房了。你们赶紧先把检查治疗费结一下,赶紧拉到县医院去住院,上仪器监测,这才是正经的。”
废话,长葛大爷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啊,用得着你这个事后诸葛亮说吗?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条件,镇卫生院连个碎石都做不了,留你们这里干什么!我赶紧下楼把检查治疗费结了,然后和村支书在几个医务工作者帮助下,把长葛大爷抬上了面包车。村支书叫司机开车,我和村支书在后座轮流举着吊瓶,往县中心医院去了。
面包车直接抄了个近道,上了高速,从县城的高速收费口下去直奔县城医院,就这样也是一个小时。等我们到了医院,就立马去急诊科挂了号,医生倒是反应很迅速,在急诊病房先给长葛打上了点滴,挂上了氧气,还把心电仪给上了。
医生这才跟我和村支书说:“病人的情况很糟糕,我建议先送到icu观察两天再说,你们认为呢?反正你们是家属,做决定的是你们,看你们吧!”
“医生,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呢,赶紧办住院吧!”站在我身后的村支书也连连说是,住院治病要紧。
医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点了下头,继续说:“行吧,那你们俩出来个人跟我去收费处交给费,办个住院手续,因为,要住icu病房,所以,手续要麻烦一点,收费要贵一点。那个你们俩谁跟我来?把钱准备好。”
“别着急啊,你得先说我们要准备多少钱才是啊!”村支书眼睛都直了。
医生对着我们俩比出来了三根手指,村支书不以为意地嘿嘿道:“哦,三百块啊,有,那我跟你去把住院费交了吧!”
“想什么呢?你们当是住旅馆啊,我这可是icu病房,重症监护室懂不懂?里面是无菌的,各种仪器检测全着呢,交三千。”医生对着我们两个土老帽又比出来了三根手指说道。
“什么?三千……”我和村支书同时说出了这句话,我们俩彻底糗了,糗大了,还以为这里是镇子里那个破烂不堪各种设备条件极差的镇卫生院呢!我之前只顾着干着急了,把经济问题远远地甩在了脑后。我和村支书面面相觑,犯起了难,为钱发愁。
我的身上满打满算下来就二百五十块零一块五毛钱了,三张百元大钞还是胜男偷偷塞给我的,刚才在镇卫生院还交了五十块钱。虽然,我还有银行卡,但是,我现在就算是把卡里的钱全提出来也不够啊,更何况,县城里的自助提款机是不是银联的,那还说不准。指望村支书拿出来点钱吗?那简直是天大的玩笑,他自己一屁股债都没还完,又能垫出来多少?
但是钱不出事不行的,我拉着他到一边合计了一下,最后决定等我爹到了把剩下的钱补齐,我和他把兜里的百元大钞全都掏了出来,一共是四百元整,先垫付上吧。然后,我和村支书轮番跟医生说好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才给我们换了个方案。
icu住不起那就先转危重病房吧,就是麻烦点需要把生命监测仪器拉到病房里通上电才行,而且没有护士一对一的看护了。只能我们自己人当护理员操心患者的病情了,但是住院费可以商量,那就先交四百块吧,其他的钱尽量先垫付多一点。
医院的套路,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你交得多,医院就可着劲给你造。所以,我宁愿跑得勤一点,交得少一点也不愿意割一大块肉让人家吃。我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拿着四百元现金跟在医生的后面老老实实地缴费了,护士这才把急诊病房内的长葛大爷推进了危重病房内,给他的胳膊按上了留置针,打上了一袋液体,嘱咐说:“记住啊,一定要24小时不留人陪护,遇到了处理不了的情况,按呼叫器。”转身就离开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时间也不早了,看了下手机十点了。我和村支书俩人守在病床前,睁着红胀胀的眼睛,努力不让眼皮合上,与睡魔拼死相抗,我想要跟村支部书记说点什么,但又一时语塞,说不出来了。倒是他先开口了,问道:“张若虚,忙活了一天了,饿不饿啊!”
此言一出,我的肚子立马咕咕叫了起来,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胃就开始抗议了。从睡醒以后,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进嘴里,还忙活了这么长一阵子,算起来得有30个小时没进食了,现在的我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吃的话就要饿死了。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村支部书记从包里拿出来了半拉面包递给我。已经饿疯了的我立马把面包狼吞虎咽了下去,才感觉肚子里有那么一点东西了。
“张若虚,村里还有点事,我得赶紧回去,时候不早啦,你辛苦着点,把长葛大哥的液体给看好了!我已经给你爹通过电话了,把病房号都告诉他了,你啊,在这里操点心。”把话交代完了,就赶紧走了,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
要说医院也是我从小就绕着走的地方,别看这是救死扶伤的场所,那碰见不干净东西的概率一点也不比殡仪馆和火葬场低。因为,医院也是常死人的,就算心跳还没停止,那灵魂有时候也会离体的。
但是,现在跟我生死紧密相连的一个人非亲似亲的人,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能守着长葛大爷在这里居住了。在医院里面碰到的东西还真不少,不过,我对这些脏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害怕也没有用,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当没看见,或者自己骗自己全当成是幻觉。
十二点刚过,长葛大爷的药液总算是输完了,我叫护士过来拔了针,实在是感觉撑不住了,走到了病房内的卫生间里,点了支烟,又是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希望借助抽烟带来的多巴胺快感,能让我精神亢奋一点。这样才不至于犯困,能让我在好好思考一下长命锁一类的事情。
我们县城人口本来就少,加上县医院的治疗水平也有限,这医院住院的人也少,就说我这间病房三张病床就中间这一张睡着长葛大爷。按理说,另外两张床反正没人睡,我应该可以睡得是吧?可院方偏偏不让,要睡病床还得提前交30块床铺费,这不是抢钱吗?
好吧,大不了坐在凳子上靠墙将就一晚上,反正给爹打了电话,他说后半夜一定赶到,到时候让老爹花个钱,改善下我的睡眠。不知不觉间,我左边的空床上有点凹陷,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白雾形状的人形,这让我心里发毛,敢情病房还有幽灵入住啊!这下我更不敢睡了,我本身八字就轻,要是跟鬼魅重合到了一起,说不准它会干扰我的脑电波再让我产生幻觉。
我不想也不愿看见那个白雾状的人形,于是把木凳子搬到了长葛大爷病床的右边背对着那张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顺便再祈祷下这漫长又难熬的黑夜快快过去,不用再见这么多灵异的东西,最主要的还是我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熬过了今天的危险期,长葛大爷就会转危为安,醒过来也说不定。
“24,24,24,24……”长葛大爷一直重复着‘24’是什么意思呢,我还以为他醒了站了起来,对着他问道:“大爷,你醒了是吗?大爷!”
“24,24……”他还是重复着这个数字,而且是无意识地重复,‘24’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懒得猜了,只当是陷入昏迷的长葛大爷潜意识里的呼喊吧,我又继续掏出手机来,刷了一会儿视频,实在是扛不住了,头也一下一下地往下掉,我的眼睛就像被灌注了铅一样,感觉沉得不能再沉了。我手机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但我没有去捡,而是双手趴在了床位,一头栽了下去……沉沉地睡了过去,困到了极致,入睡就在一瞬。
“张若虚……张若虚……”朦胧中有人在喊我的乳名,那声音拉得老长,像是一个老者在跟我说话。是不是村支书来了?不对,他的声音没这么老啊!那就是爹来了,更不可能了,这不是我爹的声音,哪有儿子识别不出来爹声音的。也不管是谁了,眼睛都没睁开,喃喃地回了句:“有事明天再说,让我再睡会。”
就在我即将再次睡下的时候,我突然回过味来了,那声音是……长葛大爷。
睡意全无,身子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眼皮也不沉了,瞪大了眼睛一看,惊动得我差点没有跳起来,这时候,能见到这个人比让我见到朝思暮想的胜男还高兴。
原来真的是长葛大爷,他醒了,慈眉善目的他正对着呲咪着笑脸,讪讪发笑呢!
“张若虚,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大爷我想死你了。”
“大爷,张若虚也想死你了。你不知道啊,你晕了好久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呢!”
长葛大爷又眯着眼睛笑了笑,他那一脸慈祥的笑容,让我觉得好温好暖,还没等我关心他的疾病,到反被他先关心了。问道:“张若虚,你怎么爬着床边睡着了,是不是给大爷守夜的时间太长了,熬不住了啊?你这孩子,困坏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对着他调皮地笑了笑,说:“没事,我不困了,因为困劲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大了,大爷不能管我叫孩子了。”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不是孩子了呢!在大爷的眼里啊,你永远都是孩子,那个调皮,爱哭又爱闹的张若虚。”说完,长葛大爷就把我的头抱住了埋在了他的怀里,我还是个娃娃的时候,长葛大爷就经常把我抱在怀里晃来晃去,完全没有偏瘫半身不遂的症状。
谁说不是呢,我在大爷面前永远只是个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大爷,张若虚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不要隐瞒啊!很重要的事情呢。”
“有话你就跟大爷说就是了,只要大爷知道的就会跟你说。”说完,长葛大爷就摸了摸我的头。
“那个长命锁,你还有吗?爹说你也找杨半仙求了个长命锁!那么杨半仙还在吗?”我一股脑把自己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杨半仙给我开长命锁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岁高龄的老人了,现在早就死了,至于长命锁嘛!他只说了一个数——24”
“24又是24,怎么回事?”听了24这个数字,我才醒了过来,这不是长葛大爷,他已经是半身不遂好些年了,难不成这次患病让他又恢复了,这不可能。
一瞬间,我惊醒了,原来又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