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黑了。
薛诺掷地有声:“那钱袋子是他自己拿的,我没冤枉他。”
沈却对着她黑黝黝的眼睛,一时有些头疼:“你可以等我回来之后告诉我,我会处置他。”
“你忙着私盐案的事情,又要替太子办差,哪有功夫操心府里的事。”
薛诺眼帘微垂,“况且府里现在已经一堆人因为公子让我住在弗林院里议论纷纷,你要是再为了我撵人出去,还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我原本只想教双瑞一顿,可没想到他嘴那么脏。”
“他贬低公子,活该被打。”
她说话时语气凶极了,沈却却是突然没了话。
薛诺伸着手心朝上,掌心里红肿起来,摊开的细长手指上还能看到那已经长好却退不下去的牙印,那暗红色的痕迹格外刺眼。
她瓮声说道:“公子要是想打就打吧,反正我没做错,要是下次还有人骂公子,我还揍他,打的他满地找牙!”
沈却听着小孩儿带着赌气的话,手里的戒尺一时间发烫。
教训她吧,她也没做错什么,要是他当场听到那些话指不定也会给上那双瑞一巴掌,可要是不教训,她却不知道有些时候动手就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弱势。
沈却缓了缓才扔了手里的戒尺,拉着她手腕低声道:“打疼了没有?”
“没有。”
小孩儿头发全束了起来,很清楚就能看到她眼睫投下的阴影,这会儿说话时一双眼也不看他,就垂着脑袋瓮声瓮气露出个后脑勺,莫名让人觉得她憋着委屈。
沈却心中微软,拉着人走到一旁坐下后才道:“我打你并不是因为你跟双瑞动手,他偷盗在前,也说了不该说的,你气急之下打他两下没问题,可你为什么会选择拿茶水烫他折磨他?”
他不是气薛诺动手,而是她踩着双瑞的脸,强行拿着茶水烫的他惨叫不断却丝毫不放手让人害怕的冷漠。
那种对于生死的漠然,对于他人痛楚的冷淡,才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
“阿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懂得敬畏和害怕,懂得敬畏生死,才会心怀怜悯善待人命,懂得害怕惊惧,才会心有忌惮存有底线,而人一旦缺少了这些,就会被视为异类。”
“你折磨双瑞让他痛苦之时,知不知道你的冷漠也会同样让人惊惧,让人觉得你失了为人的七情六欲,没了敬畏害怕之心。”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之前他带着沈忠康他们进来时,看到她满眼漠然对待地上惨叫挣扎的人时的场景,也记得祖父他们看到这一幕时眼里的惊愕,就连沈长林和沈长瑞那时候瞧着薛诺也露出些惊慌之色。
他还记得梦里那小千岁权倾朝野时,却也独立巅峰无人可言。
他没有朋友,没有能够与他说话的人。
他独自站在权力巅峰,杀伐为乐,那双眼里就是那般从不见情绪的漠然,人人见他时都将他视为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除了恐惧害怕厌憎怨恨之外,就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
沈却不想薛诺有朝一日也变成那个样子。
“想要做成一件事情,方法多的是,别让你自己变的众叛亲离,成了人人害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