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实力相当,殊死搏斗,满地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这是两支实力相当,却风格不同的大军,对于夏家军来说,他们擅长步军作战,而金人擅长骑兵作战,相对于骑兵,步兵要弱些,但只要布阵得法,战斗力不差。
夏臻与父亲、章年美分作上中下三军,正面迎敌,左右抄包,匍匐前行,骤然之间,鼓声号角大作,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夏则涛与章年美两翼步兵率先出动,中军夏臻带着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从容不迫。
金太子耶律浩荣吃过夏臻的亏,早就预防大魏人使诈,以出其不意的方法回头反扑,根本没有给对方调整机会,心下道,这下你没机会撒盐了吧。
与此同时,辽三王爷带着他的骑兵,又抄了夏臻的侧翼,恍如黑色潮水般席卷而来,三方大军十多万人马,刀剑相撞,长矛与投枪相击,飞出的箭矢密集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响彻整个夜空。
凉州城外,余下的辽金之部,还有西夏、蒙人听到远方传来的杀戮声,知道一场大战已经来临了,到了他们能不能夺下凉州城的至关时刻了。
被热水、滚油浇下来的四国军队又开始攻城掠地,他们以火箭手作掩护,再次架云梯,放战车,投大石到城楼上。
冬日夜里,天干气燥,敌人击中的火箭遇到易烧物,迅速燃烧起来,浓烟滚滚,弥漫了整座城池。
寒风中猎猎招展的‘夏’字旌旗,被火箭击烧到,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城楼之上伤者无数,血流不止,却无人顾暇,大家都在抵死保卫凉州城。
田先生看到城外情形,放出两万大军,与敌人厮杀,淡墨色的夜空下,城门火把的映照下,夏家军们个个英勇作战,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呐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一往无前,向着敌人进发。那妄想登上凉州城的外族士卒,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夏家军蜂拥持刃迎上,纷纷落在城墙,将士们高兴的大呼:“格老子,滚下去!”
——
天色渐渐亮了,听到远方的喊杀声依旧震天,躲在某小村庄内的金路雅吓浑身发抖,不停的催促仆人去打听消息。
可是每次带回来的消息都让她失望,即便远离战场几十里地,她的鼻端依旧充斥着血腥味,眼际弥散着死亡的味道。
难道大金国就这样败了?不不……不仅大金国,还有辽、西夏、蒙人,难道他们合力,近二十万大军不敌夏家十多万大军。
老天啊,怎么会这样,夏家军有三十几万大军,还有近二十万大军分布在各个哨口,只有十多万大军聚结在凉州城一带,四国联军还打不过,那她辛辛苦苦等待并经营的复仇计划岂不是又成泡影了。
她不甘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一遍又不遍的问自己,看向老天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
两军对战,黑夜中,麻敏儿和萧子霖一家人混在粮草营中,被七八千人护着,一整夜,他们被喊杀声、血腥味充斥着。
世故、老道的萧子霖,没有经历过战争,仅在漆黑的夜里,厮杀声都让他骇得浑身发抖,更不敢想象天亮后,他将会看到什么。
活动的平板车上,稻草围的半人高的简单小窝,麻敏儿抱着儿子,带着舒玥如娘仨个倚坐在里面,不时被军卒推着跑。
感觉外面的杀戮声不那么大了,麻敏儿看了眼睡着的儿子,问向对面:“害怕吗?”
舒玥如生硬挤出笑容,倒不是她刻意生硬,而是脸颊被冻的面部表情做不出来了,只能生硬的扯了扯了,回道:“说老实话,开始时,我是害怕的,可想到夫君就站在外面和军卒一起推我们的平板车,我的惧意小了很多,又看到你镇定自若,就在我们身边,我的惧意慢慢就不见了。”
麻敏儿微笑道:“这怕是你人生难以抹灭的记忆了。”
“是啊,等我老了,我要把它们讲给孙子们听,告诉他们,你们的祖母曾在刀枪血雨中呆过。”
“是啊,我也会。”麻敏儿看向双胞胎与小玉,“他们开始时也睡不着,慢慢也习惯了!”
舒玥如感慨的叹口气,“你真了不起。”
“我?”麻敏儿摇头:“此时,了不起的不是我们,是领军打仗的夏臻,是帮士兵推车的萧大人,他们站在寒意森然的冬夜里与敌人战斗,保护我们,保护大魏朝,他们是我们的英雄。”
“英雄?”舒玥如回味着她的话,真是对极了。
——
天色慢慢的亮了,推着板车的萧霖看清了战场上的境况,突然一阵反胃,差点吐了,连忙把头埋在面前的稻草里,稻草的清香味冲淡了些血腥。
真是太残酷了,广褒的原野上,枯寂的灰白色土地上,都是死去的人,或是大魏朝的将士,或是异族人,血流成河,让人不敢目视。
站在萧霖身边的小兵卒子发现京城来的钦差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暗暗用了手中的劲,把他推的平板车一并推了,让他缓和泛腾的胃。
小兵卒抬眼看向远处,战斗好像接近尾声了,敌人死伤太多,好像逃了,他不敢确定是不是这样,一双眼滴溜溜的朝周围搜寻,期待有谁给他确实的消息。
“柱子……柱子……”还真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兴奋的跑过来。
被叫的‘柱子’高兴的大声问:“是不是外族人逃了?”
“是的,昨天与我们对峙的辽金大军如潮水般退了。”
“老天啊,那是不是意味着仗打完了?”
少年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来是……”
“小将军让我来看看少夫人和公子,还有萧大人一家怎么样?”
“一夜跟着我们辎重车一起避敌,还不错,没出批漏。”
“那就好,小将军说,他们已经直往凉州城了,让你们赶紧跟上。”
“好,小的知道了。”柱子高兴想对一起推车的人说,结果大家都推着平板车朝前跑,根本不需要再言。
想吐的萧霖尽量让自己他把目光放在稻草上,不看战场上的死人,真是太恐怖了,战场上的死人,好像屠宰场内杀的鸡鸭鹅,一个又一个,已经不是触目惊心了,简就是骇死人的节奏。
他心道,要不是我心里承受压力大,让妻子孩子看到,那不得惊出病来啊,他有些后悔让妻子儿女跟过来了,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忙朝稻草窝内看过去,孩子们还在睡着,两个女人也倚在稻草壁上闭目养神,没有看外面。
这些孩子?居然睡着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养尊处优贯了的萧霖混在大小卒中,跟着跑了大半天,看睁睁的看着夏臻父子与凉州城内的将士合力,终于把四国联军打退了。
在这里,萧霖用了‘打退’二字,他不懂也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再来,他真想着怎么问夏子安才妥当时,他就向自己走过来。
寒风中,他的将军披袍随着他行走的雄姿猎猎生风,外形邋遢但绝精神抖擞,这是历尽千磨万难后胜者的从容姿态。
萧霖一直感觉夏臻与京城世家子弟不同,以前说不出那里不同,此刻,他终于明白那里不同了。身上刻着历经生死的从容大将之风,即便他脱掉战袍,与世家子弟一样玩世不恭,却仍然淡化不了作为镇国将军的威睿、绰约。
看到他进到面前,淡然一笑:“辛苦了,子安!”
“这是我的职责。”夏臻目光看向推板车,“敏儿——”
“子安——”早已醒来,不敢出来的麻敏儿听到心爱之人的声音,马上抱着儿子弯腰钻出来,扑着上前,“子安……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