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麻敏儿也道:“江夫子是个明理的人。”
“当时我还真怕让风、麻两家不好相处。”
“婉姨,现下放宽心了吧。”
莫婉怡点点头,“嗯,现在有三个地方过来的丫头婆子,不再一处独大,好做事多了。”
麻敏儿笑道:“怎么咱们家搞得跟三国似的。”
“可不就这样,原来家大业大,也并不全是好事。”莫婉怡感慨:“劳心劳力,还真不如小富即安就好。”
“我也喜欢小富即安。”麻敏儿道。
八月底,九月初,京城的天气慢慢凉下来,街上已经有人开始穿夹衣了,夏臻急匆匆的处理完公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坐马车去了麻家,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小媳妇了,怪想的。不敢从前门进,走了后门,悄悄溜进了麻敏儿的厢房。
麻敏儿正在试大婚时的礼服,已经修改过好几次了,这一次好像没什么问题了,“行,就这样,收好吧。”
“是,夫人。”月梅连忙带着小丫头们理礼袍,不能叠,不能皱,要挂在专门的衣架上,让专门的小丫头看管。
杏儿一直站在麻敏儿身后,默默的看着房间内来来往往的丫头们,要是谁有差错,该提醒的就提醒,该记在心里的就记在心里,不急不徐。
单小单从外面进来,在麻敏儿耳朵边低声道:“王爷来了。”
麻敏儿看了眼房间内的丫头们,朝杏儿看了眼,然后走了出去。
杏儿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不一会儿之后,她朝另一个大丫头说道:“冬梅姐,这里就交给你了。”
冬梅点点头和几个小丫头目送杏儿离开了。
等杏儿离开后,小丫头们继续干自己的事,没人因为主人离开而懈怠,冬梅走到月梅边上,“礼服、绣品,你要当心些,不要出差错。”
月梅道:“我知道了。”
卧室边上的小书房里,麻敏儿坐在夏臻怀里,“你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些贴子,祖父在斟勺。”
“我这边亲戚、朋友都不多,贴子已经全部送好了!”
“那就好。”
麻敏儿搓着夏臻的手指:“不知为何,我越来越紧张。”
“我也是。”
“啊,你也是啊!”麻敏儿仰起小脸感到很惊奇。
“嗯。”夏臻低头,“既希望九月十六快点到来,又担心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会不会做得不够好。”
“哈哈……”麻敏儿乐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你也是这样吗?”
“对啊,跟你的想法一样。”
夏臻双臂把小媳妇又搂紧了一些,“那就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
“嘻嘻,才不要,我要过好最后的独处日子。”
“什么独不独处的,就你花样多。”夏臻边说边低下头……以下省略N字!
——
麻三夫人的心情着实不错,当然这个不错,在见到麻家庶兄庶弟之前,等她看到他们时,脸色马上变得冷冰冰的,端起了嫡儿媳妇的样子。
“哟,三嫂咋看到我们就不笑了呢,是不是日子好过了就看起人哪?”麻五媳妇说话的声音尖尖的,显得很刻薄。
“母亲在后院。”
“三嫂,不欢迎我们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吧,我们可是接到老六家的贴子才来的。”
“接到老六家的贴子,你们去老六家,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三嫂,你这话说的,这出多少财礼,不是你这嫡长媳妇该带大伙考虑的事嘛。”
麻三夫人抬眼,“这话说的,我是嫡媳妇,这礼钱肯定要多出,你们庶兄庶弟商量着办,该出多少就出多少,问我不是白搭嘛。”
麻二夫人道:“三弟妹,听说你得了老六家的好处,是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说老六家把仙草冻的吃食给了你,让你一个月不到,就有五六千两银子进账是不是?”
麻三夫人听到这话,内心一惊,自家赚多少钱,他们怎么了如指掌,不过面上不显:“是啊,我赶巧了,敏儿送了几道食方子给我,缓了我家没银子用的困难,敏儿可不像有些人,知道我去借银子,人就在家里,还锁了门,装着不在家的样子!”
麻四夫人脸青一阵白一阵,兄弟几个,就她家日子最好过,一个是因为女儿仍在云水,帮着他们打理铺子田地,让他们有收入,另一个自家男人会钻营,小日子确实过得还不错,上次三伯被人讹了,麻三夫人一时周转不开挨家去借银子,她听说后,偷偷关了门,那曾想,竟得了老六家的帮助,日子又好起来了。
麻三夫人冷笑一声:“我们家再不济,老爷子每个月的月俸还是能吃上饭的,我就是急着周转一下,结果,你们一个个……真是的,我都不想说了。”
麻家几个妯娌讪讪的笑笑,男人那边也好不了多少,有了银子麻齐蒙又得瑟上了,双眼朝天,对这些庶兄庶弟爱理不理,“你们要去看父亲,赶紧去看,今天没饭给你们吃。”
“三哥,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我怎么做不出来,你麻老五能躲着不借银子,我这个嫡哥就能做出没饭吃的事。”
“我……我那不是没银子嘛。”
“我可听人说了,你跟人合伙开豆腐坊,搞了不少豆制品,怎么就没银子了?”
“我……”
麻老七一脸讥笑:“我知道他银子去那里了,都赌光了。”
麻齐蒙哼道:“把那些银子拿去喝茶灌酒也比输光了好。”
麻老五跟瘪三一样没吭声了。
长辈们勾心斗角,小辈们也好不到那里去,回到京城后,日子不好过,几个堂姐妹都嫁人了,有的是商户,有的是没有品级的小官吏,总算都有地落脚了,日子同样不好过,都是鸡飞狗跳。
“蒹堂姐,你头上的金簪倒是挺大的,就是过时了。”麻柔儿说话还是这么呛人。
麻蒹儿冷笑一声,“你的也好不到那儿去嘛。”
“我这个可是金钗,又大又亮眼。”麻柔儿边说边扶了一下金钗,她看过了,来的几个堂姐妹,就她的最大最好看。
麻芝儿冷笑一声:“眉堂姐大概要到了。”
“你……”还没等麻柔儿呛出声来,麻眉儿果然来了。
两口子,一人抱一个,一前一后,和和睦睦,让人看着就眼红,更不要说穿着体面、贵气。
麻三夫人看到大侄女,连忙迎上前,“眉儿啊,来了,咋不让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去迎你。”上次三千两当中,有麻眉儿的一千两,她能不亲自迎上去嘛,人啊,不是钱处出来的就是以心换心,总得占一样。
“三婶,你太客气了,刚才路上堵,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了。”麻眉儿把周岁的女儿给了身边的丫头抱,和大家客气的打招呼。
赵雨彦放下怀中三岁的儿子,让他给长辈见礼,小家伙行礼有模有样,“给伯爷爷、叔爷爷请安了。”
“这胖小子可爱……”
“可爱……”
……
僵持的气氛因为一个孩子而缓和过来,“我们去看祖父吧。”赵雨彦年纪虽轻,可能是常年浸在官场上,显得成稳持重,微微一笑之间,练达不经意就表现出来,自有一派气华。
众人一起去了麻承祖的院子,麻老夫人已经知道他们来了,让丫头婆子搬了凳子、沏好了茶,“都坐吧!”
众人分长幼坐了下来。
“爹——”
“爹……”
……
众人都礼节性叫了一声。
麻承祖微微点头,“都收到贴子了?”
“是啊,父亲!”
“嗯,那就好。”麻承祖朝面前的儿孙们看了看,终于有机会聚到一起了,到他这把年岁,真是见一次少一次,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可是坐在他面前的儿子、重孙们却没有这样的感慨,他们在鸡飞狗跳的日子中淡漠了亲情、难得的相聚没有让他们欣喜,甚至让他们想逃避,他们并不想把自己落魄的日子呈现到人前,这会让他们自渐形秽。
麻二夫人忍不住开口:“父亲,能不能让老六也给我们几个食方子,让我们也有个赚钱的营,好让日子过下去。”
麻老夫人倏一下看向老二媳妇,看了眼后又迅速收回目光,好像刚才那一眼就是随意看过去。
麻承祖脸色平常,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这种事,你们自己找老六去,跟我没关系。”
“父亲,我们去说那有用,只有你老人家,老六才肯给几分面子。”麻二老爷见妻子开了头,他也厚着脸求道。
麻承祖摇头:“上次的方子,是老三媳妇自己求来的,你们要是下得脸,就自己去,我不会插手的。”
麻承祖什么样的脾气,这些做儿做女的都知道,再说也无益,房间内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赵雨彦拱手道:“祖父,长久没有和你下棋了,不知能不能跟你下盘棋。”
麻承祖点点头,“嗯!”
众人见他们祖孙要下棋,纷纷站起来去了客厅,老三媳妇都说礼金不一样了,几个庶子只好自行商量,讨论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决定随礼多少。
“三哥都说了没饭吃,那咱们走吧。”
“走吧。”
麻老夫人听说庶子们要走,赶紧出来把老三家两口子训了一顿,“成何体统,赶紧做晚饭。”
“母亲……”
“而且给我整一桌好菜。”
“是,母亲。”婆婆发话了,麻三夫人只好安排厨房做饭了,并且做了几个好菜,想到自家有银子进账,算了,不跟他们计较了,不就一顿饭嘛。
——
秋白砚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前主人燕成郡王会找自己,只好找了个安静的酒肆。
“让郡王坐在这样的小酒肆里真是失礼了。”
刘载离嗤笑一声:“在我面前不必打官腔。”
秋白砚笑笑没接他这话。
刘载离继续说道:“我到是没想到,你竟为麻二娘挣了万贯家财。”
秋白砚听到他这么说,仍旧一脸笑意,“世人果然都高看了我。”
“何意?”
“郡王以为这些家财都是我挣下的?”秋白砚反问。
“难道不是你?”
秋白砚轻笑一声:“我有经商天赋不错,可跟麻二娘比起来,我还是逊色。”
“……”刘载离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是麻二娘,但听到昔下手下这么说,还是很震惊,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秋白砚道,“当然,除了我们二人的天赋外,还有一个人很重用,我不说,郡王也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
刘载离轻轻靠到椅后背,眯眼道:“你的意思是,夏子安罩着麻二娘,麻二娘有奇才,你有天赋,你们三人共同挣下了万千两银子?”
“郡王果然就是郡王,没错,事实就是如此,缺少一个,麻家都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
生于豪门权贵之人如何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刘载离双眼迷离,有一口没一口眯着小酒,很久没有说话。
曾几何,燕成郡王在自己心中就是高高在上的天,能见到他一面,能让秋白砚高兴很久,可是现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发呆的燕成郡王,秋白砚竟有一种我与你同等、原来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他细细的想了想,是麻敏儿教会了他如何去平视这个世道,遇权贵,不亢;遇平民,不贾。
“你……成家了吗?”
秋白砚没防燕成郡王问出这样的私人之事,虽却冒失,他还是回了,轻轻摇摇头:“没有。”
“为何没有?”
“没有遇到合适的。”
“什么样的才叫合适?”刘载离竟一句接一句的问下来。
秋白砚失笑:“那是一种感觉,感觉到了,自然就觉得合适了。”
刘载离听了他的话后,许久都没吭声。
燕成郡王有心事,秋白砚隐隐的感觉到,他的心事与自己的小东家有关,不禁抿了抿嘴,下意识端起碗来就刨饭。
“如果不认识麻二娘,我不吭声,你一定不会随意端起碗吃饭。”
秋白砚端着碗停在半空,是的,如果没有遇到麻敏儿,没有和她一起共事,他一定严守尊卑,贵人都没拿筷子吃饭,他一个平民怎么可以拿筷子先吃。
“对不起,郡王,失礼了。”
“麻二娘从不在意这些礼节是不是?”
秋白砚点点头,“她一直叫我秋大哥。”
刘载离微微仰头,长长吸了一口气,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心快变空了。
——
整个八月,皇上翻了麻慧儿三次牌子,对于一个三等婕妤来说,已经很恩宠了,这样的恩宠极有可能让其怀上龙子,对于苦守两年的麻慧儿来说,真是云开雾散,富贵要扑面而来。
其他妃嫔一边看着皇上的动静,一边打听麻婕妤的娘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一个月翻了三次牌子。
“原来她有一个堂妹要嫁给北郡王。”
“听说这个堂妹很有银子,三小件嫁妆就有五六十万两。”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公公们在外面有耳目,是他们传进来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美人说道:“可为何麻婕妤没有银子打典呢,她要是能大把大把的甩银子,怕早就被翻牌子吧。”
“听说这个堂妹已经跟她家分了家。”
“这么说来,堂妹有银子是堂妹的事,跟她没关系了?”
“那倒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美人勾嘴一笑,“这种意思只可意会,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没劲。”另一个美人瘪嘴。
“大家要不要去祝贺一下麻婕妤?”
“我不去!”
“我也不去。”
……
“你们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等我有机会接近皇上,你们可别怪我没叫你们呀。”
“我去!”
“我也去……”
……
“苟美人,你怎么不去?”
“我去干什么。”苟美人不自在的扭了一下。
“当然是去祝贺。”
“不去。”
“苟美人,你就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苟美人抿嘴,谁都看得出她脸上的不甘。
“走吧。”姜美人拉着苟美人笑嘻嘻道,“想得到圣上的恩宠,我们什么机会都不能错过,明白吗?”
苟美人神色不自然,没吭声。
麻慧儿正坐在殿门口晒太阳,边晒边做秋天的衣裙,耳畔传来妃嫔们嬉闹的声音,双眼抬都没有抬,依然做着自己的活计。
别人怕太阳晒,怕黑了,不漂亮,可麻慧儿不怕黑,甚至晒过太阳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多了,走路也有力气了。
“麻婕妤你都做秋衣了呀,好快。”
“麻婕妤干嘛坐在殿门口呀,下午的太阳还挺晒的。”
“是啊,麻婕妤,我们来祝贺你了,你高不高兴……”
……
叽叽喳喳声中,麻慧儿终于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朝台阶下的美人们看过去,冷冷道:“多谢了!”说完,立起身,“绿倚,把针线蔑箩拿回去,还有小凳。”
“是,娘娘。”绿倚连忙收拾。
“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好心好意过来祝贺你的呢?”姜美人带着哆腔挥着帕子走上台阶。
麻慧儿转身瞄了一下,理也不理,跨步进殿。
“哟,麻妹妹,还记得上次的事哪!”没几步,姜美人就走到了麻慧儿的身后。
麻慧儿干脆停下脚,转身朝后面看过来,面色清冷。
“麻妹妹,你看姐妹们都来陪你说话聊天了,这样你就不寂寞了,多好。”姜美人朝上台阶的其他妃嫔笑笑。
众妃嫔点点头。
麻慧儿一声不吭,看她们拥挤上台阶,没一会儿就站满了殿门口,她脑子里不停地映出那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麻慧儿在偏角宫殿呆了两年了,开始时,也曾和大家走动,可是随着家里打点的银子越来越少,这些妃嫔也跟她越走越远,甚至到没有往来,只好和几个宫女孤单的生活在这里。
她知道世态炎凉,可没想到真正面对时,冰冷的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更何况这处处要踩着人往上爬的皇宫,那更如一场场无声的杀戮。
麻家的男人不怎么样,可女人却一个比一个果断有主见。
见众人围上来,那个苟美人站在人群后面磨磨噌噌的想上来又不想上来的样子,麻慧儿拔了一下挡住她的美人们,走下了一级台阶,带着笑意朝她看过去。
“麻……麻婕妤……”
“啪……”左手一甩,“啪……”右手一甩,力气比左边更大,声音更清脆。
苟美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耳光已经被人甩完了,嘴角还有丝丝血迹。
麻慧儿昂起头,“犯我者双倍还之。”
叽叽喳喳的美人们被她的举止吓到了,她们眨眼间都下了台阶,站到了苟美人身后,姜美人被麻慧儿一把拉住,也给了一个耳光子。
“那天我又没打你?”姜美人捂着脸颊恨声叫道。
麻慧儿勾唇一笑,把她的话还了回去:“这样也好,打得你们断了到我宫殿噌机会,让你们早点清醒过来,省得做美梦,一旦美梦醒来,什么也没有,那滋味更是蚀骨的难受,你们说对不对?”
“你……”
麻慧儿转身上了台阶,转头朝众人道:“要是我失宠了,你们可以打还回去。”说完,转过头,昂首进了宫殿。
众妃嫔都被这个女人吓到了,她们没有想到平时沉默寡言、柔柔弱弱的麻美人这么凌厉,这么有狠劲,居然敢说这样挑衅的话,那意思是她绝不会失宠,也不可能给她们打回的机会,她凭什么?麻通奉、北郡王?
绿绮一直站在宫殿门口,看着那些妃嫔离开才转身,担心道:“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麻慧儿坐在圆墩凳上,双眼微紧:“从你打听的事来看,这两年我应当有机会生下龙子。”
“娘娘……”绿绮欣喜的连忙去关好门,“娘娘,你的意思是这两年圣上都会翻你的牌子恩宠你?”
“恩!”
“为何?”绿绮好奇的问。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我有这样的感觉。”麻慧儿悠悠回道。
感觉?那是什么东西?绿绮想不明白。
九月初六,大婚前十天,北郡王府门口的红灯笼已经全部挂好了,镇门石狮上已系了一道红绸,路过之人,只要一瞧,就知道这户人家要办大喜事了。
不管是东内城的北郡王郡,还是南内城丹桂巷麻家,整条后门街道都挤满了挑着担子或是推着板车的贩子,成筐成筐的食材从后门流经到了办喜事的大厨房,川流不息,从早到晚。
侧门,各式管事或是置办东西,或是回禀事情,或是帮主人下贴子……不停的进进出出,热闹的同时,侍卫、门房一起小心翼翼的检查进出之人,一点也不敢马虎。
除了上朝,夏臻也不怎么出门了,在家里不是试穿礼服,就是练习大婚及进宫的各式礼议礼节,男人与女人不同,不会那么细致到左一遍右一遍,他前后只过了两遍,所有仪式程序便都记在了心里。
没有一个得力的女主人,夏则涛不仅感不到了不便,更感觉到了累,要不是为了儿子,他累得都想回翼州安兴府。
夏老夫人看着憔悴的儿子,除了帮他一起应酬接待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盼着大孙子娶回个能干的媳妇,让她过个轻松的晚年生活。
夏、麻两家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大婚之事,京城一些人却急了,咦,一些人是什么人,他们又急什么呢?
有人悄悄的打听到大内侍方玉源这边来,方玉源和他手下的小公公们却不敢收银子回消息了。
为何呢?就算人老成精的方玉源也没能琢磨出圣上对夏臻的态度,圣上不表态,他就不敢放风,他这风不放,京城很多观望的达官贵人就不敢往北郡王府送贺仪。
什么?北郡王府的贴子不是下了吗,下了贴子不送贺仪算什么回事?非也,收到贴子的人家当然会送贺仪,不送不象话。
那这‘态度’又是何意呢?当然是没有贴子看见使舵的达官贵人,皇上要是送贺仪了,他们当然也会跟着送,可到现在,皇上还没动静呢?
深夜静悄悄,北郡王府小书房内,夏家祖孙三代坐着,还有幕僚也坐着,他们都在揣磨皇上的意思。
卫仁道:“一般情况下,皇上的封赐会在婚礼当天到,那贺仪会不会跟着封赐一起呢?”
“有可能。”庄颢道:“我在京里近三年了,随礼贺仪一般有三种情况,有实权的宠臣,随礼贺议与封赏是分开的,会在婚礼前半个月到;二是宗室,随礼贺义与封赏是一起的,三是宫中得宠的妃子娘家要是有什么喜事,只有封赏,没有随礼贺义。”
第三种情况不必说,夏臻现在的情况处在第一种与第二种之间,郡王的封号一般只给宗室,很少有外姓之人得此封号,所以不知道他算宠臣还是宗室,还真是让人难揣测圣上的意思。
夏臻不以为意的道:“我到是希望随礼贺议与当天的封赐一起,省得与这些京官权臣打交道,费力。”
夏仕雍摇道:“既然走到这一步了,还是希望随礼贺义与封赏分开,不然我们会很被动。”
夏臻不觉得,但他也没有反驳祖父的话,只是不吭声。
“要是圣上不给我们夏家面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夏则涛叹道。
夏仕雍现在已经无法揣测到圣意了,不知道元泰帝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夏家,他真是一点也看不懂了。
夏臻对这些无所谓,立起身,“你们商量吧,我们回去睡了。”说完朝祖父、父亲行了礼,出了小书房。
宁王府,刘载离被宁王叫了回来,“夏臻大婚的礼你送了吗?”
“嗯。”
“我以为他就给宁王府送了,没有细分,想不到也给你送了。”
刘载离道:“我们毕竟一起为圣上打过江山。”
“那到是。”宁王随意家长般说道:“京里不少官员都持观望态度,有人希望出这笔银子,有人希望能省下这笔银子,子离,你觉得圣上会怎么待夏臻?”
“圣上的心思我猜不着。”
“猜不着还是猜不透?”宁王问。
刘载离掀了掀眼皮,“父王,我无法回答你的话。”
宁王失笑,“知道了,为父不打听了。”
刘功离坐在椅子里显得很沉闷。
“子离啊,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看你心绪不佳啊,是不是看到别人成婚,你也着急了?”宁王把话家长,想套套儿子的话,那曾想,他直接立起身,“父王,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留在府里了。”说完,拱了手,转身就出去了。
“这孩子……”急促而显得没有礼貌的儿子,让宁王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没人能回宁王这话,就算是刘载离,他也常常问自己,自己这是怎么啦!每一次深夜孤独中,他都说服了自己,让自己放下,可到了第二天,一觉醒来,他的眼前又都是麻二娘的影子,他又重新执着,在不停的执着、放下中徘徊。
出了宁王府,刘载离刚上马车,暗卫便到了马车内,“郡王,我们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刘载离抬眼,“绝好?”
“是,郡王。”
刘载离微微眯眼,“带我去法空大师那里。”
“是,郡王。”
刘载离的马车飞驰在京城大道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京城某宅某院内,某贵公子面前立着两个回事之人,“爷,那两个已经动作了。”
贵公子眯眼一笑:“这次不会又黄了吧。”
“爷,应当不会?”
“是,爷,麻家小子已经在京里两年多了,很多人都了解他,没他那个妹妹精明能干。”
贵公子垂眼,“还真是怪了,男人竟不如女人,难道东平王家改了姓,也转了性子,变成阴盛阳衰?”
“爷……”
“别叫我,好好把事情办好,我可不想你们再载了。”
“是,爷,小的马上去办。”
麻大郎很少与同僚一起出去吃酒,现在家人来了,他更有借口推辞各种各样的邀请,“实在对不住了,我就不去了。”
“麻奕初,你是不是有个北群王妹夫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呀”
“各位,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我们请你去酒肆吃杯酒,你为何不去?”
“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妹妹要大婚,只有几天日子……”
同僚冷眼斜眉:“说来说去,麻子初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考上来的小官。”
“没有,没有,各位绝对没有。”麻奕初连连摆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可能。
“既然没有,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喝杯酒。”
“真……真不行,我大妹还有五天就大婚了,我得回去帮忙。”
“还有五天,那不更好,我们更应当找个机会喝杯酒,祝贺你的妹妹嫁了乘龙快婿,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麻子初,你今天晚上要是不请我们喝杯酒,就是看不起我们……”
“对,就是看不起我们……”
……
唉,真正是什么地方都有江湖,都有小群体,麻奕初在翰林院的地位原来就有些尴尬,怎么尴尬呢?
往上,是权门子弟,他们在翰林院,就是历练来了,通过翰林院这个跳板,适应政务、加深阅历不断积累学识和经验,为日后进入三省、中枢做好准备;
往下,就是他面前这些寒门子弟,他们虽然也在翰林院,却只是翰林供奉则无甚实权,更接触不到起草、拟旨等事务,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三省六部,只能等外放、或是参与编修吏籍。
他虽也是等着外放的翰林学士,可因为风江逸的原因,他接触到了起草诏书等事宜,了解了很多国家大事,以及处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为以后做官积累了不少经验。
既不属于贵族派,也不是寒门派,麻奕初既尴尬又自由,尴尬嘛,只要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就无所谓尴尬了,但他喜欢这样的自由,不需要跟着小群体今天他请客,明天也请客,累得不堪其烦。
没想到,还是被这些人逮到机会让请客了,都说到这份上了,能怎么办呢?麻奕初只能请他们客了。
“我让仆人回家通知一声。”
“哎哟,麻奕初,你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喝个酒也要向家里说,有意思嘛。”
“是啊,咋跟没断*似的。”
“就是……”
麻奕初被人七八个同僚拉着喝酒去了。
麻家人等麻大郎回来吃饭,等了半个时辰还没有等到,麻齐风有些担心:“大郎很少有应酬啊!”
麻三郎道:“大哥要是参加应酬会对我讲的,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都没说,肯定有是临时有事。”
莫婉怡道:“我让人去路上迎一迎。”
麻齐风点点头:“要的,赶紧派人去看看。”
莫婉怡派了陈家的去,陈家的出了巷子走了半条街时遇到了彭小禾,“小禾,大郎君呢?”
“被同僚拉去喝酒,我抽空回来报个信。”
“哦。”陈家的说,“那你赶紧回去照顾大郎君,我回去给东家送信。”
彭小禾道:“告诉东家,大郎在一品鲜酒肆,被几个同僚拉着吃酒,不让走,要是不放心,可让人找过来,我们能脱身。”
“行,我晓得了!”陈家的怕耽误事,连忙调头回去了。
夏仕雍一直等元泰帝的贺仪,眼看大婚的日子就要近了,怕是等不到了,晚饭后,终于有时间叹口气,“这样也好,就如子安所说,省得麻烦。”
夏臻道:“祖父,至少让我们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子安说得没错,至少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夏则涛揪揪眉心,“这两天终于能歇口气。”
“父亲,让你受累了。”
夏则涛微笑道:“臻儿,为父就是感慨一句,你别多滤。”
夏臻亦笑笑,“父亲,不要你说累了,我也是吃不消。”
夏则涛被儿子轻松的话说得眉头松了,“那就好,你母亲这两天不怎么吃饭,我过去看看,今天有没有好的。”
“要不要找个大夫……”
“不要……不要,她胃口一向不好,没事。”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夏则涛没让儿子找大夫,不吉利,“你和祖父聊聊,我先过去了。”
“好,父亲。”
也没聊多久,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夏臻想早点休息,结果麻家来人了。
“你刚才说什么?”九月天里,夏臻浑身冷得冒寒气。
单小三跪在夏臻面前发抖,“大郎君不见了,小东家也跟着不见了。”
“在那里?”
“一品鲜。”
夏仕雍见孙子要吃人,一把拉住了他,“臻儿,你还是背一遍论语再出去吧。”
“祖父……”夏臻挣扎着要出去,双眼红的滴血:“肯定是刘载离那厮。”
“他?”夏仕雍感到不解,“他掳麻家人干嘛?”
“他不是掳麻家人,他是掳敏儿。”夏臻的心疼就想杀人。
夏仕雍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不解年轻人,“麻二娘马上就要跟你大婚了,他掳去有何意义?”
“我……我要杀了那厮。”夏臻抽出佩刀。
“子安,我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有什么,可是你若是杀了刘载离,我们夏家不死也跟着脱层皮。”
“祖父——”夏臻悲伤的看向他:“可是敏儿是我的媳妇,我的……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仕雍急得团团转,“能不能想个周围的办法,既维护了麻二娘,又能让你顺利的娶了她。”
是啊,我要是冲出去杀人,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敏儿不见了,不行,不能,我不能让敏儿的名声受到丝毫损害。
夏臻把刀放回了刀鞘,闭起双眼,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背论语,直到内心平静的跟镜子一样,他才睁开眼。
“来人——”
“王爷!”
“半刻钟后,我要知道麻大郎不见的前因后果。”
“是,王爷。”惊墨拿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