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陈子腾神色不变,仍然潇洒地运笔如飞。
从青州到大梁,官道甚为平整,但是距离着实不近,十多名骑者看到大梁城蜿蜒的城墙之时,已是浑身疲惫。众人都多次到过大梁,十分熟悉道路,他们纵马来到望乡台下面的泉水边,翻身下马,凑在泉水边就是一阵猛喝。
望乡台是旅人到达帝都大梁最后的一处歇脚点,在这里既可以歇脚,又可以喝泉水,更重要的是近乡情更怯。在这望乡台里,不知有多少失意人或得意人在整理着自已的情绪,然后才向着帝都出发。
泉水边,一位年长者端起了水囊,长长喝了一口。一位中年人取出一个可以折叠的小胡椅,利索打开。老者就安然地坐了下来。虽然经过了长途旅行,他一身衣服仍然是一尘不染,这倒不是他有什么特别的法术,而是因为每到一地,总要换一身衣服。
老者看着低头用泉水洗脸的公孙夫人,夸了一句:“公孙夫人,你的骑术真是不错啊。”
公孙夫人就是公孙维扬的夫人,公孙维扬接连升官,公孙夫人在崔家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就连崔家老族长对她的称呼也变了,由“崔小妹”改称为“公孙夫人”。
公孙娘子是乐观豁达之人,见了侯云策这等重臣都能据理直言,对这位族长也是毫不畏惧。当然,毫不畏惧不等于放肆,当年的崔小妹、如今的公孙夫人,向来是对这位一心致力于崔氏家族崛起的老人充满了敬意。
公孙夫人见崔族长水囊已空,便笑着接过来水囊,道:“族长,我在环县过了十几年,环县穷山恶水,不远处就是党项人。我这骑术就是在环县练出来的。”
“真是女中豪杰。”崔族长简短地又赞扬了一声,闷头喝了几口水,又道:“看来老天对我们不薄,让崔氏家族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侯云策。”
当年崔小妹因为被退婚,无奈之下嫁给了白丁公孙维扬,没有想到,白丁公孙维扬居然中了进士,大家还沉浸地兴奋之中时。他这个进士就到了环县,而且更为的倒霉是,他居然在环县一呆就是十几年。
正在崔氏家族要把公孙维扬和公孙娘子淡忘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公孙维扬遇到了侯云策,不仅从环县调回了山东,还由县令升为别驾,又升为了青州刺史。公孙维扬这个老资格进士,终于在职级上赶平了绝大多数同年。
崔氏家族也顺着这条线,派出了最优秀的崔氏子弟,进入大梁城。公孙夫人的弟弟崔正,更是一跃而成为了皇宫统领。这一系列魔术般的变化。让崔氏家族燃起了恢复往日荣光的机会,
而魔术制造者,就是崔族长相要去拜访的权相侯云策。
崔氏族人的大梁之行,早已由封沙安排妥当。崔氏一行极为顺利地进入了大梁城。
自从澶州案发之后,拜访侯相的官员如过江之鲫,崔家族长和公孙夫人就如寻常的官员一样,递上名刺,等着侯相能抽空接见。
在见外臣这方面,侯云策的风评极好。他的精力明显比其他几位宰相要强,每天一般接见三批外臣。每一批外臣约为五到十人,侯云策从翰林院请来了一些低职翰林,专门在侯府记录和各地官员的谈话,由此整理出各地情况,这些情况全部转给了飞鹰堂,由飞鹰堂结合自己掌握的资料,对各地的实情作出基本判断。
崔氏家人一行六人就混在一群等候接见地官员里,毫不起眼地走进了侯府。
崔族长心中热切盼望见到侯云策。执礼周到。另一方面又竭力保持着百年大族的尊严,这样一来,谈吐风趣的崔族长反而言行拘束,而另外几名崔氏族人更是正襟危坐,拘束得紧。
公孙娘子眼见着崔族长吞吞吐吐,而侯云策并不怎么说话,就笑着道:“侯相,这次到大梁,我特意带了一些风干的野羊肉,这些野羊肉全部是环县北部出产的,味道甚为地道,只是这些山野之物,不知侯相能否瞧得上眼。”
当初在环县,县令公孙维扬为了招待侯云策,把公孙娘子爱犬杀掉红烧,公孙娘子为此追到院子来破口大骂,不过这一骂也就结下缘分。
这件事情,仅仅过去了两年多,侯云策回想起来却觉得已是很遥远之事,他听到公孙娘子说起往事,露出了笑容,道:“公孙使君现在还做诗否?”
公孙娘子笑着摇头道:“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郎君现在虽说是刺史,还是喜欢在空闲时间,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呤诗作画。”
“有资格和刺史在一起,都是有身份之人,怎么会是狐朋狗友。”
公孙娘子脸上露出鄙视地神情,道:“在环县之时,郎君和他们那些读书人成天苦中做乐,回到青州以后,环县那些读书人竟然巴巴地赶到了青州,就住在我们家里了。”
崔族长听到公孙娘子和侯云策说闲话,表情也自然一些,他道:“公孙先生富贵不忘旧友,是真性情。”
侯云策点头笑道:“崔族长说得好,现在许多人能同苦却不能同甘,公孙使君能和旧友同苦共甘,人品自然是极好,这样的人当崔家的女婿做是合格。”
随意聊了一会,气氛也就融洽了。
侯云策和崔族长两人进了会客厅旁边的一间房屋,把崔氏族人和公孙娘子留在了一旁。侯云策和崔族长走了一会,一个使女走了进来,向着公孙娘子行了一礼,道:“公孙夫人,赵娘子请你到内院。”
赵娘子和公孙夫人可谓一见如故,手拉着手,就如多年未见地老朋友一般。
赵娘子夸奖道:“崔统领可是一表人才,不少世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我的耳朵已经听起茧子了,可惜,若我家里还有妹妹,一定要嫁给崔统领。”
公孙娘子心中有一股热流奔涌,赵家可不是一般之人,六个女儿,两个成了皇后,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眼前的这位虽说不是皇后,也嫁给了当朝宰相,她有些言不由衷地道:“赵娘子如此说,真是折杀崔郎了。”
公孙娘子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山头,崔族长已带人离开了侯府,只留下一位中年人候着公孙娘子。崔氏虽然没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家在大梁还有一些产业,也有好几个院子,这些院子都是数十年前的产业,早已和大梁城融为了一体,崔家这几人进了院子,就很少出来。
在范府后院,范质和谋士朱恬一边下围棋一边聊天。
“哼,人心不古,真没有想到这些人是这样的嘴脸。”
范质把一张纸片放在桌上,不耻地摇了摇头,这张纸片记录的全是近期到过侯云策府上的大臣,有外地进京的刺史,也有六部的官员,范质任宰相多年,以前这纸片上一半的官员都是范府的常客,可如今,这些官员也成为侯府的客人。
朱恬神情安静,淡淡地道:“墙头草,就是这样随风倒,范相不必生气,若是风向不对,这些人立刻就会变化方向。”
“朱先生,你说侯云策到底想干什么?”
朱恬沉默了一会,道:“侯云策在沧州出现得很突然,凭他的能力,定然非泛泛之辈,这就很值得玩味。下一份帖子,就可以从他的出身做文章,我们就说他是幽州的契丹人。反正侯家除了他皆被灭族,死无对证。”
“侯云策是契丹人,这也太离奇了,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侯云策府中就有一位渤海女子,他在西北还养着另一个有身份的胡女。渤海灭国以后,族中女子多为契丹人所掳,帖子一出,侯云策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最妙地是,侯云策还根本没有地方去说理。这样一来,他拥兵自重的含义就又有变化,这就不是中原人内部的事情,而是涉及契丹人的国事了。”
朱恬展颜轻笑:“黄河边上有句俗语,叫做黄泥沾有屁股上,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
范质笑着笑着,脸色静了下来,道:“侯云策在郑州之时,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防御使,他从那时就开始造兵器,难道,他那时就想着要造反吗?”
朱恬脸上也有一丝疑惑:“这一段时间,我天天都在琢磨侯云策,从沧州、郑州到秦州、灵州,侯云策就忙着做两件事情,一是训练军队,另一个就是造兵器,私造兵器是大忌讳,侯云策其实是在沧州就开始着手此事,窦田等工匠,就是在沧州招纳的。这说明,侯云策从到了沧州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朱恬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转,道:“发帖子之时,我是纯粹想诬陷他,可是看这些资料,越看越心惊,若不是真想谋反,很多事情就说不通。
范质和侯云策有争议时,皇宫总是偏向于侯云策,而第一道帖子出现之后,皇宫第一次偏向了范质,让杨光义成功地当了虎捷军都指挥使。
范质冷笑道:“赶忙再发一道帖子,就说侯云策是契丹人,把水弄浑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