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墨徒风云际会

后，嬴少苍在承光殿小书房内坐了很久。方才他从嬴允直的眼中看到很多疑问，有的他自己也没答案。墨家长老议事的事情，他原可以直接问嬴归尘，但他不想让嬴归尘觉得受到干涉，听命于他的是景平侯世子嬴归尘而非墨家钜子。而且，嬴少苍也清楚，侠墨那几个“影子长老”的身份是墨家最高的秘密，仅有钜子一人知晓，他以前和儒墨一样认为“影子长老”是虚张声势的空头衔。时过二十年，他们终于要露面了。嬴少苍有些兴奋，这些影子长老恐才是墨家的核心人物，必须探明其底细。他们的出现事关墨家未来的走向，若不能用只有除掉。

    自打何瘸腿被天巫略施小计教训过后，他就不敢在说书时编排天巫的故事。腊日当天，他在木兰围场看得清楚，天巫已成当各国皇家俊杰降尊纡贵争夺的对象，就连不近女色的钜子也格外看重她。这几日，与天巫交好的慈心公子搬来后院养伤，让他心中打起小鼓。几月前，阿琪曾托他找汉国的墨徒核实慈心的身份，大同的墨徒确证慈心确是余家少东家无误。何瘸腿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应是阿琪受天巫所托来查实慈心的底细吧。其后，陆续传来津台事变的各路消息，以何瘸腿阅历猜出天巫与慈心交情匪浅，而现在，两人似乎闹僵了。傍晚时分，几个汉国的墨徒潜入专供长老下榻的后院行刺慈心中了钜子埋伏，刺客全部被杀。此事令何瘸腿颇为汗颜，他被提拔为润友茶楼主事，却连茶楼的住客的安全还要靠钜子谋划。两日后长老们就要来到，若再出乱子，他这个主事也别干了。

    细柳营的营主就是韩记药铺的掌柜韩绍光，因钜子在宛平的家需要靠得住的人把手，韩绍光便跟过去，把润友茶楼交给何瘸腿打理。最近，韩绍光一直和各国墨家分部的负责人在街头布点安置各地墨徒活动之所。宣化墨家长老议事会是墨家十年一次的盛会，墨家重大的决定、长老以及各地负责人的任免都在此会上举行，因此刚开春起就不断有墨徒涌进宣化聚集。墨家比法家、儒家的徒众范围更广，大部分来自穷苦百姓，亦有部分出身低贱的庙堂之人信奉墨家兼爱非攻、天下大同的理想。先秦统一天下后打压诸子百家，主张连横的墨家首当其冲，墨徒遭受官府迫害。因天下只有一国，兼爱非攻、天下大同便无从谈起，墨家中士族出身之人渐渐抛弃墨家行武传统，融合儒家治世想法，以进入各国朝廷议政为目标。这部分墨徒以学识身份较高被称为儒墨。秦国统一了度量衡、文字、货币后，各国儒墨融汇加剧，在农事、工事、算筹、历法、水利等方面诞生不少能人异士，于是在墨家内部分出儒墨和侠墨二个派别，各自推选四位长老行管理和联络之职。

    秦末天下大乱，墨家云风再起。天下分为胡族、华夏杂揉的几国后，墨家内部的分歧日益明显。儒墨认为通过入朝为官施政和改善农商货殖便可安天下生民，而不必拘泥于是统一天下或是诸侯并列，若依靠武力安顿天下，则生民徒受战祸。侠墨原来主张连横抗击暴力还百姓安稳平和的家园，但是秦亡以后，群雄并起，周王室的姬姓正统几乎不存于世，加之胡族入侵，百姓苦楚更甚从前。于是侠墨游走天下，以解救危难中百姓免受刀兵为己任。由于儒墨配合不力，侠墨的行动所救百姓有限而花费巨大。嬴归尘接管墨家时，儒墨、侠墨的分歧初显端倪，且由于嬴归尘秦国遗族的特殊身份，不但儒墨长老对其不信任，就连侠墨中也有不少人质疑他能否保持钜子的公正。在这些不利因素下，嬴归尘凭借其渊博学识和精湛医术以及神出鬼没的武学，打垮了一次次的内部挑战。近几年，他因为数次大规模接引北方华夏流民从中原地区逃往江南楚国，其中更有不少世家大族，使得其钜子地位得到巩固，墨家学说因为嬴归尘而出现小中兴的气象。

    传这次墨家长老议事大会要重新推举儒墨和侠墨的长老，就连侠墨尸居其位二十年的四位“影子长老”也要现身，引得天下墨徒竞相往秦都宣化聚集，三月初便将城内客栈全部住满。墨徒是经济务实的人，每到得一处便谋求自食其力，不肯如其他学说之人那般充当大族的食客门人寄居人下。三月宣化街头到处是墨家人在摆摊设点，贩卖经商，或者干脆设下擂台卖艺。韩绍光和各国分部负责人连日巡视宣化街头墨家人安顿情况，还要给新来的墨徒指定经商或卖艺地点，以免无谓聚集给地方造成混乱。宣化令在头几天还十分担心墨徒过多会有斗殴事件发生，结果半月下来宣化城内秩序井然，让他松一口气。美中不足的是，润友茶楼发生刺杀，中尉的上司信王已经派人勘察，也未追究宣化令的失职，事情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