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皱眉道:“我们先去见过天巫再说。出发时天巫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不得随意驱遣小灰向陛下报信。如今两位主子身上都担着天大的担子,陛下留在襄国是为了给我们迁徙大军断后,此时贸然召唤陛下,怕会坏了两位主子的大计。”
边如颂三人本都是被冉闵挑选的聪敏卫士,先前听说天巫有恙而失态,完全是受津台天巫被劫事变的影响。他们永远忘不了冉闵以为天巫遇害后,以一己之力硬抗噬魂灵蛊船攻击的恐怖情景。四名飞龙卫在皇后营帐前整理好衣冠,这才带着小灰入内觐见阿拉耶识。
其时,阿拉耶识高烧略微降了两分,挣扎着靠在床头。她盖着厚重的丝绵被褥,身上围着裘皮,全身皮肤粉红,汗流如珠,前额乌黑的长发被打湿成一绺,贴着她被烧红而显得格外妖冶的小脸,格外令人心惊。天巫病症来得急,人最怕雪天高烧恶寒,最是缠绵难愈。
“人、人救回来了吗?”
从阿拉耶识干涸的嘴唇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四人不知她指的是阿琪等侠墨还是那些被劫走的妇孺,正在斟酌如何回话时,营帐外侍卫报李据大人求见。
李据进得营帐后也同飞龙卫一处跪下,双手却平举一把刀。
“李据与麻生於等人追赶王阿琪等人,本该迅速归队。却贪功冒进,虽突袭胡匪巢穴,却因地形不熟未能全歼贼寇。贼寇奸狡凶暴,逃走前将被劫妇孺悉数杀光,我等不仅寸功未立,反因延迟归队予敌可乘之机,铸成大错。臣身为护军指挥使当为此事承担全部罪责,恳请皇后以军法处死,从轻发落其他人。”
阿拉耶识定定地看着地上跪成一排的五个人,神智高烧有些迟钝,星眸带着几许迷茫,半晌没有说话。贴身大宫女凑近她耳边将救人的事大略讲了一遍,她听了后长出一口气,感觉人疲累之极。末了,她将视线落到半耸翅膀企图引起她注意的小灰身上,眼神刹那清明,青葱玉指点着小灰喃喃吩咐:“些许小事,不要放小灰去拖棘奴的后腿。一千人和三十万人相比,九牛一毛,切勿自乱阵脚,雪停后要加紧赶路。传我的令,让李据暂代行令,戴罪立功,其余人等失职暂不予追究,着令返岗驻守。”她勉强把话说完,一阵剧烈头疼袭来,她双手抱头苦苦呻吟起来。
李据等慌张心跳又不敢僭越张望阿拉耶识情况,宫女们敷帕的敷帕,揉穴的揉穴,太医金针在手,看着地上几个大男人直跺脚,“我要给皇后施针,你们该忙的自忙去,还不退下!”
几人如得赦令,灰头土脸地散了。
因为阿琪、王昇、朱留宾等人归位,加上李据、麻生於几人及时弹压住人心,迁徙大军总算从惊恐中平静下来。李据长期随侍冉闵,对于用兵之道颇有体会。他调整了护军中队的护卫方法,变被动为主动,组成斥候小队提前探路;将十五队护军士卒集中起来后分成前、中、后三路人马,他自己带领前军,麻生於四人领四千人押后,众侠墨护军队长领六千人护住中间,并居中策应前后两端。此行军方案得到众人拥护,士卒们早就盼望着和来犯胡匪正面对战,先前他们与百姓混编,有敌情很难快速集结起来杀敌,这次调整可为正中军士下怀。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连数日都在下雪,迁徙大军寸步难行,被迫在原地扎营等待天气转晴。
雪下了整整五日才停,积雪过人双膝。虽然李据的前军临时充作扫雪人,但大军的车马还是会时不时地陷在雪地里,全靠马拉人推。如此只能缓慢前行,一日能行一二十里便不错了。好在阿拉耶识的风寒逐渐好转,虽说仍旧精神不济卧在凤辇中,好歹能和李据等人开会,开始处理积累事务。
这种军民混在一起的大军,最是琐事繁多。总有很多人分不清轻重缓急和主次情况,尤其那些女医工们,常把一些队正就能解决的问题请示到皇后这里,弄得阿拉耶识大摇其头。后来她不得不严令侍卫,除了各护军队长,其余人等一律不见。
也许是上天怜惜迁徙大军被困在雪中耽误了时日,天放晴后小灰的伴侣小黑从襄国带来冉闵的信。整幅丝绢写满冉闵浓浓的思念,字里行间是深情绵邈的呼唤。关于国事军情他只写了寥寥几笔,很开心地告诉阿拉耶识,襄国的十万华夏族百姓已经与邺城的徐统汇合,七日前已经出发追赶迁徙大军了。信末尾,他说半月后领军去凌水一线,邀击燕军。
“邀击燕军?”阿拉耶识将丝绢紧紧攥在手里,只觉脑疼又要发作起来。
冉闵的口气轻描淡写,但越是这样问题就越严重。这时候冉闵应该逐次南下,而凌水靠近戎秦和燕国的分界处,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才北上的。是燕军破了秦僖王嬴长平的堵截从凌水南下?还是他们本意就是从凌水而来,目的就是襄国邺城?可是,燕国的重兵不是都派往山东了么?
阿拉耶识想得头疼。虽然她将《论游击战》讲得活灵活现,腹内实则一点军事才能都没有的。一个现代社会的心理学女博士和打仗半点边都沾不上,所以阿拉耶识很有自知之明地招来李据等十五护军队长商量。